清晨八點出發,順利的話,今晚九點差不多就能到。實際比段青深計劃的晚了一天,又因為他要跟在梁願醒車後,車速又慢了些。不過這都沒關係,他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計劃。
好吧未必。因為拍攝對象必須在計劃內。
過了淮安地界後的第一個加油站裡,梁願醒在衛生間呼嚕了兩把臉,下巴掛著水珠出來。段青深在停車區外緣,靠近路邊的地方打電話,梁願醒走過去,沒說話,朝他笑了笑。
“今晚能到,我微信上告訴你了,估計你沒看見。”段青深換了隻手拿手機,另隻手伸進自己車窗,夠著副駕駛扶手那兒,抽了幾張紙巾遞給梁願醒。
“嗯,我猜到你沒看見微信,這幾天微信被彈爆了吧……肯定啊,結婚嘛。”段青深說,“沒,沒出什麼事,是我……我助理,他是騎摩托的,所以會慢點,對,找了個助理,會打光會後期,還自帶一台徠卡。行,不聊了,到時候見。”
“你同學?”梁願醒問。
“嗯,都中午了才想起來我沒到,也忘了幫我弄相機。”段青深從車窗把手機扔進去,“過幾天就結婚了,應該是忙昏頭了。”
梁願醒點點頭表示理解:“啊對了,我能把我尤克裡裡放你車裡嗎?我怕後麵路太顛。”
“可以,你拿過來。”段青深想了想,又說,“要不相機也放我車…算了你那幾個箱子都拆下來放我這吧。”
“啊?”梁願醒有點不好意思,“可是你車裡也塞了不少東西吧。”
段青深失笑:“我還想問你呢,你這個季節往西北跑,就帶這麼點東西,看著厚衣服都沒裝幾件。沒事,後座和副駕地上都是空的,拿過來吧。”
兩個人一起把摩托的三個尾箱拆下來,果然和段青深說得一樣,梁願醒這位從小沒離開過南方的孩子,他對“秋天”的概念就是毛衣、外套和長褲。涼絲絲的風,氣溫二十來度很舒服。所以他的行李中最厚實的一件加絨衛衣。
“我看了天氣預報的。”梁願醒遞過去尤克裡裡的箱子,“敦煌有十幾度呢。”
“那是白天和平均氣溫,晚上隻有四五度都說不準的,而且你要是進沙漠拍照就更冷了。”
三個箱子,兩個放在後備箱,一個放在車後座。段青深關上車門轉過身:“頭盔戴上,走了。”
“你接下去哪?”梁願醒拎著頭盔問。
雖然認識沒兩天,但段青深明白他這個“接下來”問的是什麼。
“還沒想好。”段青深抿了抿唇,“走一步看一步,先走吧。”
梁願醒的導航有一個篤定的終點,但他沒有。
“好。”梁願醒笑起來,“走吧。”
段青深看著他走回摩托車旁邊,抬腿跨上去,擰鑰匙。國道邊的加油站裡停車區,人們操著天南地北的口音。微妙的,他覺得梁願醒可能希望自己跟他一起去西北。
他不確定,就像他不確定昨晚梁願醒究竟有沒有裝睡。
從g343國道拐上山深線,g205國道過了連雲港走上煙滬線,梁願醒凍得瑟瑟發抖。
有一段路天色全暗,黑得隻能聽見風聲,段青深在對講裡指揮梁願醒放慢車速讓自己超過去,叫他跟在自己尾燈後麵騎。這樣梁願醒不用看道路視野,看著自己車的尾燈跟車就行。
晚上在沿海公路旁邊吃晚餐。海濱旅遊城市的好處之一是招待能力很強,無論在什麼犄角旮旯或者黑洞洞的國道省道,都能碰見營業的飯館。
這還沒到西北呢,梁願醒已經凍得哆嗦了。段青深在飯館門口點菜,因為海鮮都養在門口的大注氧缸裡。點了幾道海鮮和炒時蔬,段青深回頭,歎氣,跟服務員說:“就這麼多,可以直接做,我們就兩個人。”
服務員應下,段青深走到梁願醒旁邊:“不冷嗎,這麼站風裡,這地方都快供暖了。”
“冷啊。”梁願醒扭頭,聲音都哆嗦,“但你看那兒。”
他指向海,指著那邊的燈塔。
段青深靠近他一步,手揣在外套口袋裡,看他相機屏幕,說:“噪點有點多,你把i設置低點看看。”
不得不說,山東半島的風是真大啊,梁願醒的相機腕帶正在唰唰扇他的臉和手背。他點開設置,眯著眼問:“300可以嗎?”
“300或500都可以,再看一眼你焦段,設置到安全快門。”
“要不你來吧。”
段青深搖頭:“自己弄,這是你的相機,你得會。”
他端起相機又拍一張,畫麵欠曝了,這很正常,沒有三腳架,手持拍攝,而且是冷得發抖的手持拍攝。
梁願醒有點沮喪,段青深拍拍他後肩,說:“沒辦法,夜景單一光源…也不算,那都稱不上光源,進去吧,彆吹感冒了。”
兩個人都餓壞了,中午隨便對付了一口,而且這種鮮活的海鮮烹飪起來也很簡單。冷鍋下食材,加冷水,薑片料酒,扣鍋蓋,水開了就能吃,鮮嫩得恰到好處。
吃飽後梁願醒感覺沒那麼冷了,吃得有點撐,年紀小就是如此,餓極的時候吃到嗓子眼兒了才反應過來。導致他遲鈍了一下,讓段青深先付了錢。
“多少啊?我a給你。”梁願醒站起來,背上相機拎上頭盔。
“不用。”段青深說,“能幫我個忙嗎?”
“什麼忙?”
段青深揣起手機,看向他,說:“酒店我訂好了,一會兒先去酒店放下東西。我太久沒拍人像,怕手生,你給我當個模特,行嗎?”
梁願醒指指自己,眼神清澈:“我啊?”
“你啊。”
“我行嗎?”
“行的,長這麼帥。”段青深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