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接近七點,天已經很暗。
段青深問:“你想吃點東西嗎?前麵有幾家店。”
這附近是個小鎮,加油站在國道下來的匝道口,前後開了幾家連鎖的小吃店和小超市。梁願醒搖頭:“我中午吃的還沒消化呢,但我想活動活動。”
“好。”段青深笑笑,把他頭盔放自己車後座裡,關上車門。
原本段青深以為長途跋涉需要的常備藥是感冒藥止痛藥,沒成想還得備上些健胃消食片。
“你這飲食方式要注意點。”返回加油站的路上,段青深跟他說。
梁願醒明白他指的是什麼:“可是真的很好吃,這輩子第一次吃到海腸撈飯。”
段青深歎氣:“但好吃你也不能一頓吃到頂啊。”
梁願醒抿抿嘴:“我一般是吃完了才發現吃頂了。”
回到加油站停車區,梁願醒長長地伸了個懶腰,眯著眼舒服地哼哼了兩聲。段青深覺得他應該是頭一回北上,對北方城市的一切都有著濾鏡般的好感。
梁願醒剛準備戴上頭盔繼續出發,忽然想起件事兒,他猛地扭頭:“深哥!”
“嗯?”
“我琴!”梁願醒像踩著蛇似的咻一下跑去吉普後備箱,“深哥我琴盒裡還放著乾燥劑,快快快打開我把它拿出來!”
“乾燥劑?”段青深幫他打開後備箱,在裡麵翻出來梁願醒尤克裡裡的琴盒。
他打開,裡麵放了三包乾燥劑。梁願醒拿出來,說:“不放不行,我家的濕度能到99。”
這確實,段青深點點頭。
天黑了之後,就由段青深在前開車,梁願醒跟車。
目前距離滄州還有三百多公裡,段青深在對講裡說:“今天不趕路了,過了黃河找地方過夜。”
“沒問題。”
省道這一段的照明不太好,路也坑窪,路邊還有騎三輪的大爺,根本不管你什麼機動車道非機動車道,頗有一種看淡生死的無畏無懼。
段青深開車開得差點冒火,根本不看紅綠燈的電動車也就罷了,還有蛇形向前衝鋒並且逆行的老頭樂。
相比之下梁願醒跟車就輕鬆很多,完全不知道前麵段青深是什麼狀態,隻是在完全經過禁止鳴笛路段後,他聽見一聲車喇叭。
“一群人站在馬路中間聊天!”段青深在對講裡解釋。
“哈哈哈哈哈哈。”梁願醒笑壞了,“你一直憋著呢?不過在省道上還禁止鳴笛……”
反正梁願醒挺開心的。
就連遭遇史詩級堵車,他也笑眯眯。
原本段青深以為現在是非假期,路況會比較通暢,沒想到生生在黃河大橋以南10多公裡的地段堵上了。而且是水泄不通的那種堵。
時間是晚上九點,梁願醒一條腿支在地上,停在段青深車邊。
他也不扶車把手了,頭盔摘下來擱在油箱上,用力吸了一口夜裡清涼的空氣。然後段青深問:“你在吸車尾氣嗎?”
梁願醒差點被嗆死。
他無奈地扭頭望著車裡的段青深:“哥,我們前後左右都熄火了,沒有尾氣。”
段青深也熄火了,因為前麵很多人都下車走動了,看起來這堵車的趨勢可謂遙遙無期。
梁願醒將摩托車的腿撐一踢,另一條腿直溜溜地一掃,下車活動了兩下肩頸。隨後,他胳膊搭在段青深副駕駛的窗沿:“下來吧,還要堵上一陣子。”
段青深看情況覺得也是,他下車後站在主駕駛這邊點了根煙,恰好後麵車主走過來跟他借火。梁願醒過來跟人家攀談:“大哥,今天不逢年不過節的,怎麼大晚上堵成這樣呀。”
大哥點上煙,打火機還給段青深,說:“前麵出事故了,大型連環事故。”
大哥又說:“聽說是一輛大掛車超載,失控沒刹住車,直接衝向對向車道了。生死真是一瞬間呐。”
梁願醒愣神了片刻。段青深拉住他手腕把他帶回車邊。
這晚終究是沒能過黃河。他們跟著車流磨蹭到最近的鎮子,去鎮上吃了頓漢堡炸雞,找了間旅店。
這晚,段青深接到了一通電話,是他媽媽打來的。
電話隻聊了幾分鐘,大部分時間是段青深在報平安。顯然,他父母已經知道了他辭職的事。
旅店的房間不大,依然是住在同一間,所以梁願醒能聽見他最後說了一句“我明白的,世界上沒有後悔藥”。
那通電話掛斷後,梁願醒一邊設法讓房間窗簾中間的縫兒合上,一邊說:“這世界有後悔藥啊。”
“什麼?”段青深看向他。
梁願醒回頭:“這世界有後悔藥的,它叫做紋身貼。”
說完,他把t恤側邊往上拎起,露出他腰側的一團雲朵。
“好看。”段青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