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長生微微垂下目光,心中也知曉自己的要求有點為難人,低聲應道:“我聽姐姐安排。”
傍晚俞慎微三姐弟和俞綸夫婦回大俞村,俞紋留在鋪子忙著今日客人定做的衣裳。
吃飯時,施長生問:“小叔,你學多久能給人量體裁衣的?”
“三年,不過最初手藝不太行,就是做些簡單的。手藝是要長年累月慢慢琢磨才能精進,三年隻是一個基本功。”
“嗯!”施長生點了點頭。
俞綸見他問這個,也順帶反問:“你想學?”
施長生笑道:“我是想學,可是姐姐不會答應留我。”
這個倒是實話,如今全家六張口吃飯,的確不能再留外人。
次日,俞慎思和俞慎言一樣起個大早,全家都猜到他是想跟著進城。
俞慎思的確想跟俞慎言去見一見他口中說的這位博學多才的蘇夫子。在俞慎言口中,這位蘇夫子雖然嚴苛,但是滿腹才學,是不可多得的好夫子。
他即便自學能力再強,沒有人引路指導,也走不遠。古往今來,不乏天資過人之人,若是沒有老師在前麵引路,指點迷津,最後也不過小時了了。讀書科舉更是如此,不是靠著一個人自學就行的,哪個金榜題名之人不是跟著諸多老師學習。
蘇夫子已經是他目前能夠接觸到最好的夫子了。
原本俞慎言不同意,因為這次是步行進城,太辛苦。後來得知隔壁的大叔今日要趕車進城,可以搭順路車,這才允許他跟著。
他今日去拜見蘇夫子,幼弟今年也要讀書,跟過去也好。
兄弟倆拎著一些吃食去集上給俞紋,順便與施長生結伴一起進城。
進了城後,俞慎思跟著俞慎言去蘇夫子處,施長生則自己去尋找活計。
蘇夫子的私塾在城東,此時已經散學,蘇夫子還在學堂中翻看學生的文章。
俞慎言讓幼弟在門外候著,自己進去。
俞慎思應了聲,卻走到旁邊的窗口朝裡打量,這個角度正好能瞧見蘇夫子的臉。此時不知道看的是什麼文章,眉頭緊皺,那表情像極了老師批改試卷時看到答案錯得離譜的答卷,又愁又氣。
見到俞慎言時,眉頭舒展,展開俞慎言文章時,眉頭又蹙起,這次不是愁也不是氣,而是帶著一點疑惑。
“文章比去歲進步不小。”蘇夫子讓俞慎言在對麵坐下來,對著文章點評,指點。
幾篇文章分析過後,蘇夫子直言,他如今的文章應對院試還是略有困難,最多也就勉強上榜得中,拿不到好的名次。
俞慎言不僅僅想要考中,他還想要一個好的名次,廩生名額有缺,若是他能補上,以後讀書至少不用家裡花費,或許能夠補貼家用。
蘇夫子了解自己學生,有些事點一下他就明白,沒再多說此事,繼續回到文章上。
蘇夫子指點起來好似忘了時辰,拿出一位學生的文章,讓俞慎言也以此為題作一篇來。
俞慎思已經餓了,回頭看看天,過了午時。俞慎言難得能遇到這般好夫子,他這點饑餓也就不算什麼了,為了俞慎言也得忍一忍。
忍餓太難受。
他想找個東西轉移注意力,低頭瞧見靠窗的書桌上有一本《論語集注》,想著以後自己也是要學的,現在就當提前預習下吧!
《論語》他相對熟悉,想看看朱熹是如何注釋講解。看著看著竟看上癮了,忘記自己是在等俞慎言,將書拿出去坐在廊下翻看。
“看得懂嗎?”
“這有什麼看不懂的,不就是為政以德,天下歸心嘛。”話出口,俞慎思愣住,自己在說什麼?
抬頭見到蘇夫子背手站在身側打量他,麵容嚴肅,眉頭微蹙,顯然很不高興。
完了!
俞慎思忙站起身,將書放在一旁石凳上,恭恭敬敬施禮,“見過夫子。小子看書入了迷,不知夫子在,信口胡言,非本心,夫子見諒。”
一時入迷,潛意識以為還是前世環境,與親朋口嗨兩句玩笑話,忘了警惕。
他現在隻是個沒看過幾本書小童子,竟敢在蘇夫子麵前說這話,簡直狂妄。蘇夫子這樣的讀書人,肯定最討厭狂妄之徒,特彆是他這個年紀就這麼吹噓狂妄,更惹人不喜。
心下後悔不已,但錯已經鑄成。
他還指望今後能夠拜蘇夫子為師,現在估計沒戲了,隻求蘇夫子莫要因為他的無禮牽連俞慎言。
俞慎言上前有禮道:“夫子,年幼無知才口出狂言,夫子見諒。”
蘇夫子冷冷道:“是狂了些。”
蘇夫子瞧俞慎思略顯緊張的神色,拿過旁邊書瞥了眼俞慎思看的位置,問道:“你既都看得懂,老夫且問你,巧言令色,鮮矣仁。如何解?”
這是俞慎思看的前麵內容,這次他不敢再胡言亂語,這是他僅有的一次表現的機會了。
隻是,他是個剛摸“四書”的人,若是知無不言,自然是不妥,招致猜疑。但是答不出來更不可取。他得取中間平衡點,讓蘇夫子覺得他比其他孩子有天分,狂妄是有真本事,或許能夠稍稍掩過幾分。
他恭敬回道:“小子以為巧言令色乃是流於外表之形態,用以取悅他人,以滿足自己的欲望。當自己的欲望肆意,便會迷失本心,致使仁德之心漸漸消亡。所以吾輩當以此為戒。”
蘇夫子沒有表態又考問兩處,俞慎思依舊遵循第一題模式回答。
蘇夫子問:“學多久了。”
俞慎言就在跟前,他不能亂答,“跟兄長學了幾日《論語》,會背一篇。”
蘇夫子沒說話,將書遞過去。俞慎思不知道蘇夫子是什麼意思,雙手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