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美蘭哄著小傑抱睡,竹竹被數落得從天亮到天黑,終於被趕到簾子後睡覺。
入秋了,夜裡起了涼意,小團子的被子還是薄的,鑽進被窩時輕輕哆嗦了一下,將白天工作人員姐姐送的掛件娃娃放在自己身邊,輕輕提起被子。
工作人員隨身攜帶的掛件玩偶,臉蛋臟兮兮的,像小花貓。
和竹竹一樣。
但這是竹竹的新朋友,小團子一點兒都不嫌棄它,小手拍一拍。
睡覺啦!
隔著簾子的距離,竹竹聽見趙武難得打來一個電話。
電話剛接起,秦美蘭忙讓小傑喊爸爸。明天是小傑的兩周歲生日,趙武給他挑選了一把玩具水槍,在網上下的單,說是很快就能到,聽得小傑興奮得不行。父子倆膩歪了好一會兒,秦美蘭顯然很滿意,若有似無地瞟了一眼簾子後的被遺忘的“野孩子”。
“對了,下午有電視台的人來錄節目。”
“本來還想讓小傑出個鏡呢,就是那檔叫《換換人生》的節目,之前也不知道在哪個村子拍的,被帶到城裡生活的小姑娘,節目錄完後,人家給她捐錢又捐學習用品的,說是不管她將來念多久的書,城裡人都願意供!”
“我就想啊,要是咱小傑也被看上了,不說念不念書的,他去拍幾條廣告,多神氣啊,還能掙錢——”
“秦美蘭!”
小團子嚇得一激靈,縮了一下。
秦美蘭不知道丈夫為什麼突然激動起來,怕嚇到兒子,將接聽電話的模式切換,聽筒擺到耳畔。
手機那頭,趙武大發雷霆,警告她彆見著便宜就想去占,往後要是電視台的人再來,帶著孩子躲遠一點。
“尤其是那丫頭。”趙武厲聲道,“彆讓她露麵。”
“嗤。”秦美蘭翻了個白眼,“跟見不得光似的。”
“聽見沒有?”
“聽見了,聽見了。”
掛完電話,秦美蘭抱著兒子安撫。
想到自己又平白無故挨了一頓罵,扯著嗓子陰陽怪氣。
“可不是見不得光嗎?”
“呸。”
一個野孩子,也不知道金貴些什麼。
每次問趙武有關於她的來曆,他都是閉口不提。
自己在外頭做些對不起家庭的事,還有理了!
……
竹竹不是兩三歲不知事的年紀,她三歲半,是大孩子了。
家裡大人吵架,弟弟嚇哭了,總有人哄著,可她不一樣。
小團子知道,她得躲著,不礙任何人的眼,靜靜等待風波過去。
窗戶半敞著,涼風悄悄地鑽進來。
竹竹將自己縮成小小一團,困意來襲,不知不覺進入夢鄉。
夢境中盤旋在耳畔的聲音,就像一段悠長的睡前故事。
那是古早狗血文《帶球跑失憶後霸道總裁愛上我》的原劇情。
竹竹太小了,直到這時她才似懂非懂地猜測,原來所謂帶球跑裡的“球”,指的就是小人兒。
原女主帶球跑的球出生了,那一天,她好高興,在酒櫃選了一瓶名酒,準備休養好身體就喝。原女主當了媽媽,可她自己都好像一個小姑娘,在嬰兒床邊轉悠著,時不時戳戳床上掛著的小擺件,最後發現,還是她的“球”最好玩。
夢境中,原女主的長相像是被蒙著一層紗,太模糊了,看不清楚。
竹竹耳畔響著嬰兒玩具“叮叮咚咚”的清脆聲音。
原女主對她的球說了好多話。
“我居然當媽媽了。”
“疼是疼了點,不過你這麼可愛,值啦。”
“快長大哦,咱倆一塊兒去喝下午茶。”
“你是不是喝不了茶?給你點杯奶好了。”
小團子還在夢境中。
然而對崽彈琴,她仍舊不理解原劇情的大部分情節。
隻記得這一段情節,用寶寶的視角呈現,周遭仿佛冒著溫馨的夢幻泡泡,美得像幻覺。
原來,夢還能是甜的哇。
……
水蒸氣在浴室彌漫,紀凝披上浴袍,用手拂開鏡子上蒙著的霧氣。
昏迷剛蘇醒時,她還無暇考慮太多。隻聽人說,那是一場重大車禍,同行朋友與司機當場身亡,她的運氣要好一些,撿回一條小命。
康複治療過程艱辛,專業理療師給她製定最全麵的方案,紀凝生性樂天,再難都好,到底是一步一步走了過來。
在家人和外人口中,紀凝拚湊出從前的自己。
五歲那年,她是走在路上都能被認出來的小演員。到後來,她逐漸長大,紀家唯一的女兒從不像外界所說的那樣,是家中的搖錢樹,母親切斷她與娛樂圈的一切交集,從此往後,她的生活變得簡單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