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眸子裡先是倒映出蒼穹,隨後是他自己。
好奇怪的人類。
咒靈沒有對人類的審美,但特級咒靈想,眼前這個人類應該是好看的,可他更似一朵漂亮而畸形的花。
沒有香氣,卻惑人。
“你的式神不在身邊,”花禦忽然開口,特殊的嗓音,鑽入了家入的耳蝸,“少年,不如放棄抵抗。”
金發少年從指尖拉出三道咒力金線,笑:“或許,你沒聽過一句話——不要在彆人打架的時候說話!”
尤其對方的傳音,耳朵泛癢。
特級咒靈眉心一動,嗓音溫和:“你的咒符快用完了。之後,等待你的命運隻會是無止儘的死亡。”
“無止儘的死亡?”他笑。
相悖的兩個詞語,放在了一起,卻完美詮釋了他。
咒力金線束縛住了敵人,雙手交叉反拉,家入裕樹一邊收緊金線,一邊換了個話題,語調輕鬆地說:
“總之有特級咒靈給我當了一下午的對練,我很滿意這個服務哦。”
聞言,漏瑚又氣得冒煙:“…?!”
特級咒靈心裡對這個人類的一點莫名的情緒成了飛灰,一發狠,火焰化作長鞭,將人類擊飛出去。
人類落下的地方,豎了一片插在土裡的,荒廢的、半截鋼筋。
掉在上麵,被固定住動不了,總該會安分些……
不遠處,七川俊介瞪大了眼,不等他開口,旁邊的七川富美已經咬牙發動了術式。
她的術式是「白線」,顧名思義,就是一根線。平時就用來裝神弄鬼,拉一拉鬼屋的窗戶,唬一唬直播間的觀眾。
七川富美清楚——
會控火的火山頭已經夠可怕了,另一個樹枝頭還沒出過手,想來也不簡單。對於他們來說,連逃跑都是奢望。
現在他們唯一的希望,就是那個少年了!
“彆礙事。”
深棕的根係從角落探出,直接將七川兄妹兩人抽飛,還差一點就碰到金發少年的白線在空中轟然潰散。
是花禦出手了。
它不認為那個人類會對同伴造成什麼威脅,於是一直旁觀。
沒了打擾,金發少年仍舊在下墜,率先穿透他身體的,是左胸處的一根鋼筋。
“——”
一隻釘在標本上的夏蝶。
他的呼吸,清晰而熱烈;他的心跳,愉悅而輕快。
不知被‘不死的詛咒’澆灌而成的反骨,是施加在他靈魂上的咒文,是一盞永不熄滅的幽寂燈火。
殘忍、自由,與欲望,在他身上,發出了無聲的鳴響。
是誘蛾撲火的光,
是冬日裡的爐火,
亦或是在癲狂、貪婪,動蕩之人心中,那一片荒蕪、暗沉,乾枯的死寂野原中,那一點燎起的星火。
式神與式神使之間的連接,仿若一片海。
——星火慫恿著船帆,快割開古井無波的海麵,拋棄矜持,貪婪地前行,搖曳著要抵達到另一邊去。
“唔!”
有人斬斷了那根貫穿了家入裕樹的胸膛的鋼筋,同時,全部鋼筋都斷了,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從半空落地的家入裕樹腳下不穩,不禁後退了一步,撞到了一個冰冷的胸膛。
嗅著對方身上的冷香,金發少年輕笑:“無慘……”
陰豔的咒靈開口,昭示著他不愉的心情,道:“咒靈能感知主人的狀態,你死的次數太多,吵到我了。”
“這樣嗎?”
不走心的道歉,“那真是抱歉,”
鬼舞辻無慘定定地看他的側臉,忽的一笑,貼近了家入裕樹的耳側,語帶笑意:“方才,你玩得很開心?”
“嗯?”
無慘垂下眼簾,笑:“不如,玩點更有意思的?”
冰冷的呼吸撲在了金發少年的耳邊,纏綿又陰森,一聽就不懷好意。
“爸爸,又見麵了!”藍發的咒靈從廢墟裡鑽了出來,兩眼放光。
真人從五條家出來後就被媽媽盯上了,還被追殺了一路。
本以為自己要死了呢,誰想媽媽半路調轉了方向。
它在好奇(作死)之下跟了過來,沒想到見到了爸爸!
實在是,太幸運了!
真人迫不及待和家入裕樹抒發思念之情,表達愛意。
漏瑚:“……”
花禦:“……”
但它們沒有時間無語了,因為很快,在場的咒靈就都察覺到了那個人類的氣息正在快速攀升。
漏瑚一驚,它看到黑紅色的影咒力從站在人類身後的咒靈身上逸散出來,絲線般的糾纏身前的人類。
“阻止他們!”
漏瑚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招式,但打斷總是對的。和它一同竄出去的還有花禦和真人。
真人興奮:“媽媽給你們了,爸爸就交給我吧!”
式神甚至沒有看向那三個衝來的特級咒靈,細長蒼白的指尖從後伸出,落在式神使的左眼上。
“嗡——”
那一刻,波動同頻。
人類身後的式神身影虛化,化身成一道龐大黑影。
“它”睜開了雙眼,唯有右眼處,依舊猩紅灼豔。
金發少年同步睜眼。
漏瑚不可置信:“?!”
它看到了人類的左眼,是一隻與式神如出一轍的殷紅瞳孔,與另一隻正常的藍眸交相輝映。
“……”
家入裕樹現在處於一種很遊離的狀態。
咒力的氣息纏繞全身,不,纏繞這個詞還遠遠不夠,準確地說,是滲入皮肉,攀上骨髓,侵犯內裡。
仿若腹腔裡都闖入了什麼。
飽,脹,怪異、黏膩且陰沉,幾乎要讓他窒息。
可從身體,到靈魂,都被另一人掌控,他不受控地抬手,單張咒符夾在指尖,暴動的咒力卻天翻地覆。
黑發的式神輕笑,“這是,式神與式神使之間的,”
“——共鳴。”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