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小子不怕曬,難怪這麼黑。
薑竹聞聲轉頭,沈青越已經趴在窗邊搖晃著手裡的小號速寫本,笑吟吟地看他,“看看,好看嗎?”
薑竹不知道他拿的又是什麼東西,放下斧子很好奇地走過來,等拿起那張畫看了好幾眼才發現沈青越畫的是他。
他瞪大眼,不確定地再看看,畫裡的少年揮斧子劈柴,身姿瀟灑恣意,莫名還有一種目空一切的不爽感。
這是他?
他長這樣?
他怎麼可能是這樣的?
薑竹抬頭看沈青越,對上沈青越那張充滿戲謔的笑臉:“怎麼樣,我畫得不錯吧?”
薑竹低頭又看了看,人周圍畫的場景的確是他家小院。
真是他!
薑竹像燙著了似的趕緊把畫還給沈青越,臉卻不禁有些發紅發熱。
過熱的大腦不住想,他剛剛是那樣的嗎?
沈青越將畫撕下來拍到他胸口,“我的畫除了我爸還沒人嫌棄過呢,送你了。”
薑竹按著畫有點兒手足無措。
“我想上廁所。”
“啊?哦!”
薑竹拿著畫左右看看,也不知道放哪,趕緊塞到腰間,跑進來扶著沈青越去上廁所。
薑家的廁所在後院角落,就是沈青越剛剛不確定是做什麼用的那間小竹屋。
沈青越做好了會受氣味攻擊的準備,不想一看,竟然還挺乾淨的。
地麵上也鋪了竹板,不臟,不泥濘,沒蟲子,也沒什麼異味。牆邊一邊放了兩個木桶,一個裡麵是水,水裡放著大水瓢,一個裡麵裝著草木灰和一把鏟子,另一邊牆壁上還掛著一個小籃子,裡麵放著一疊草紙。
在旱廁界,堪稱雅致。
沈青越恍恍惚惚如廁完畢,衝了水,用鏟子鏟了一層草木灰撒上去,恍恍惚惚出來,瞧見薑竹正站在院裡偷看那張速寫畫。
“咳。”
薑竹趕緊藏畫。
“彆塞了,你身上都是汗,蹭兩下畫就該糊了。”
“?”薑竹趕緊拿出來看看。
速乾防水的墨水品質相當有保證,清晰如舊。
不過薑竹不好意思往腰裡彆了,一手捏著畫,一手攙著沈青越去洗漱。
他家有個小洗漱間,挨著廚房,用水方便,有專門的架子放水盆、毛巾、牙刷,還有幾個小瓷罐子。
沈青越覺得他好像對薑竹的經濟條件有誤解。
他們家有兩排房子,前麵三間,中間是客廳,昨天他們在客廳解開了竹板,左右不知道。後麵三間,兩間是臥室,一間是廚房和洗漱間。
兩排房子中間還有廂房,似乎是倉庫或雜物間。
六間屋子加廂房,牆全是石頭,內外裝飾和地麵用的是竹子和木板,梁柱用的是整根的硬木,屋頂用的也全是瓦。
房子雖然舊了些,但看得出來建造時非常用心。
這樣的房子,彆說在生產力水平低下的古代,放到現代都得花不少錢。
而且,他們家的布局和生活習慣也不經意間透著精細,一個古代山村,誰家會花那麼大功夫建個竹屋當廁所?還專門弄個挺講究的洗漱間,用著牙刷?
據他所知,古代的牙刷之類的潔具還挺貴的,配套的牙粉、牙膏也挺貴的。
可若是有錢,這家裡又處處很貧農化。
薑竹穿一身補丁,家具幾乎全是竹子做的,大多也不怎麼新了。
被子全是麻布的。
挺寬敞的客廳裡放的也都是竹篾、竹筐、竹籃子和一堆工具、農具,還曬著一堆野菜乾菜。
薑竹手上的繭子、乾活的動作,也說明這孩子應該打小就在過苦日子乾活。
沈青越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他這日子是精致的貧窮還是貧窮的精致了。
他叫薑竹把他的背包拿來,把自己的洗漱用品也擺到旁邊,刷牙洗臉。
飯薑竹已經做好了,正悶在鍋裡。
依舊是雜糧豆子飯,吸取了昨晚的經驗,早上的菜是過水的野菜涼拌的,他還給沈青越切了一個鹹鴨蛋。
野菜有點兒苦。
鴨蛋有點兒鹹。
雜糧飯倒是不那麼硬了,不知道是悶的,還是煮的時候多煮了一會兒。
沈青越努力乾掉了大半碗飯,剩了鴨蛋青不知道該怎麼辦。
薑竹見他拿了半天了也不吃,又想起王財主家那隻挑食的小白狗,問道:“你不喜歡吃蛋清嗎?”
沈青越:“有點鹹。”
“鹹?”
薑竹震撼。
拿鴨蛋和他換筐的大嫂在附近有名的摳門,醃鹹蛋都不怎麼舍得放鹽。
薑竹回憶他那半個,確實不怎麼鹹呀!
沈青越實在勉強不下,一來,哮喘不太適合吃鹹也不適合吃蛋清,二來,主要原因,他不愛吃鹹蛋清。
他放下鴨蛋給自己解圍:“留著我下頓再吃吧。”
薑竹默默看他視死如歸地吃掉最後幾口飯,心想,他從前一定是有錢人家的少爺,連鴨蛋都不稀罕。
吃完飯,薑竹給沈青越拆藥布。
沈青越睡覺老實,一晚上過去,藥布沒怎麼跑,解開後,把藥汁擦擦,竟然真的消腫了不少。
沈青越看著他今天變青紫,被草藥汁染得尤其青綠的腿,誇道:“小神醫,了不起,真消腫了。”
薑竹不怎麼好意思看他那慘不忍睹的腿,有心想給他洗洗,又被沈青越給攔住了:“傷了骨頭能碰水嗎?”
薑竹:“不能嗎?”
“能嗎?”
“不能嗎?”
“……”
“……”
沈青越沉思——他隻記得受傷不能碰水,可他以前從來沒受過傷,什麼程度不能碰水得問阿姨。
薑竹見他陷入沉思也開始沉思——大戶人家真講究啊!他、他爹還有村裡的叔伯兄弟男女老少,劃破了口子一向都是舀一瓢涼水衝衝,再敷一把藥草隨便包包就好了。
薑竹:“我、我去給你請大夫!”
說罷,他連飯也不吃了,把碗筷收進廚房,開始收拾東西。
沈青越見他從臥室床底下挪開竹板和一塊兒石頭挖出個瓦罐來,從裡麵取了一長串錢。
不大的瓦罐瞬間要空了。
沈青越嚇了一跳。
那一串瞧上去有一米多長,串錢的麻繩又舊又破,打結的兩頭分明就不是一個時期的繩子,也不知道他攢了多久才攢了這麼一串。
這不會是這小朋友的所有家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