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書禾靜靜坐在梳妝台前,齊腰的長發已經搭在肩上,桌布不再是她喜歡的綠色。
臉上濃厚的粉底和口紅顏色格外陌生,鏡中的人是她,又不是她。
顫抖的指尖輕觸臉頰,陌生的觸感讓她瞬間收回試探的手。
她,恢複身體的掌控權了?
桌上的掛曆寫著現在是1981年,原來自己已經23歲了…
愣神間,鏡子從眼前消失。
一股粗暴的力量拉扯著頭發,黎書禾被拖離了凳子。
視線變得模糊,耳邊隻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和黎姑姑憤怒的咒罵。
“照照照,就知道天天對著鏡子,打扮的不三不四,五年前你這丫頭也不這樣啊!這幾年到底中了什麼邪!”
黎姑姑死死拽著黎書禾的頭發。
“老娘怎麼養了你這麼個玩意兒?”
“不求你回報什麼,給你找的那麼好的相親對象你不要,你居然敢一分彩禮不收就把自己嫁了?要嫁給那個段鐵柱的兒子!”
今天訂婚的消息已經在街裡傳開,她一個親姑姑竟是從鄰居口中得知自家侄女的婚事。
黎姑姑狠狠地將鏡子砸向地麵,聲音尖銳而顫抖,從牙縫擠出,滿眼痛苦和失望:“你畜牲啊!你爸怎麼沒的,你媽是怎麼進大牢的,你都忘了嗎?你都忘了嗎!你還是人嗎!”
鏡子在黎書禾身側碎裂開來,高濺起的碎片如同雪花般四散,每一塊都反射著微弱的光線,破碎且不堪。
一時之間,黎書禾有些恍惚。
雙手撐在地上,冰冷的地板透過她的手掌傳遞著刺骨的寒意。
她當然沒忘!
她清楚的記得十年前那個雨夜,父親孤零零地躺在地上,雨水和著血水,淌滿整個院子。她和媽媽絕望的站在院外,眼前一片猩紅,耳畔是嘈雜的咒罵聲,她們什麼也做不了。
她的爸爸被段鐵柱帶人活活打死!
更甚者,那群惡魔居然聯合起來舉證,將殺死父親的罪名推給了她的媽媽!
她們無處伸冤,沒有人願意聽她們的哭訴,沒有人願意為她們主持公道。
母親被帶走的那天,天空也是下著這樣的雨,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她跌倒在地,母親的身影在雨幕中看不真切,隨著警笛漸漸消失。
她恨極了,她發誓一定會讓段鐵柱付出代價!
可是五年前那場突如其來的車禍,讓黎書禾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
黎書禾眼睜睜地看著另一個自稱是現代的靈魂侵入她的身體,毀了她的人生。
黎書禾努力好久考到的公費留學名額,“她”輕飄飄放棄。
黎書禾心悅的男人,“她”惡狠狠嘲諷。
黎書禾存著給母親翻案的錢,“她”毫不手軟的花光。
“她”說著黎書禾聽不懂的話,什麼任務啊,男主啊,攻略啊……
甚至,“她”簽下了諒解書,原諒了那場車禍的肇事者——
段鐵柱的兒子,段夏冬!
每天兩眼一睜,就是湊到段夏冬麵前,給他當舔狗。
噓寒問暖,卑微至極。
這弑父辱母禍己之仇,黎書禾永生難忘。
想到這裡,黎書禾痛苦地閉上眼睛,兩行清淚流了下來。
她怎麼會忘記,她怎麼可能忘記。
絕不能讓事情再嚴重下去,父親在天之靈需要得到安息,母親也迫切需要自己幫助。
再次睜眼,黎書禾的眼裡隻有決絕:“姑,我會退婚的!我要讓段鐵柱和段夏冬付出代價!”
黎姑姑的目光在黎書禾的臉上定格,視線對上黎書禾清澈而堅定的眼睛,她愣住了。
這些話黎姑姑已經說了無數遍,平時她這麼說的時候,黎書禾都會哭哭啼啼地摔門而出。
但今日,黎書禾的眼神有一種久違的熟悉感,讓她想起了多年前那個倔強的小女孩。
黎姑姑嘴唇抽動,終究還是心軟了,最終歎了一口氣。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有用的,我還沒有嫁給他,一切都有挽回的機會。”
黎書禾下頜繃成一條直線,語氣不似平常溫柔似水,倒更顯得鏗鏘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