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把你家的肉拿出來給它吃,吃多少都算在我賬上。”
聽口音是沿海一帶的遊客,陳影抬頭看了眼,伸出窗口的大炮筒在燈光下閃著金錢的光芒。
“那位醫生,這頭熊脾氣好不好?我能跟它合個影嗎?”
老哥,你要不要自己聽聽你在說什麼?熊的脾氣好不好你可以親自來感受一下,真的!
旁邊聽得懂普通話的本地人都用怪異的眼神看他,老板娘眉頭緊擰,不客氣的朝他吼過去。
“你以為這是動物園啊?什麼叫野生動物,你沒看我們都不敢靠近嗎?”
樓上的客人老哥也沒生氣,指著陳影分辯了一句,“我看這位獸醫就能靠近它,好像也不是太凶。”
陳影低頭閉眼,忍了忍,實在沒忍住,拍了拍棕熊的軟肚皮,“去,給他表演一個徒手劈磚。”
棕熊不太明白陳影的意思,但在甜甜大南瓜的誘惑下,它站起來,一爪子下去,老南瓜四分五裂,然後它不客氣的拿起來大快朵頤。
往後一靠,覺得不舒服,亂堆放的石頭有點硌著它了,起身一個蠻力推拒,上百斤的石頭被它輕鬆的推倒。
棕熊就著石頭和牆之間的夾角坐下來,胳膊剛好能放在推掉一塊的石頭堆上,一邊吃南瓜,還一邊翹jiojio。
甭管老哥多麼語出驚人,但他也確實掏錢給棕熊加餐了。
陳影幫忙把裝在盆子裡的肉送到它麵前,棕熊低頭仔細嗅了大概一分多鐘,然後開吃。
一盆肉差不多有半頭小羊的分量,還是剔乾淨內臟和骨頭的淨肉。
吃飽喝足的棕熊打了個哈欠,眼看著想要就地躺下,所有人都眼巴巴看向陳影。
它這一躺,其他人恐怕都不敢合眼了。
陳影歎口氣,直接上手,拉著它肩頸的皮往外扯。
格桑家在公路南邊,屬於中間位置,前麵是小超市,後麵是另一戶人家。
不知道棕熊為啥沒有進入最外麵的那戶人家,反而入侵到格桑家來吃羊,但想要把這頭熊趕走,就必須穿過格桑家院子和旁邊鄰居家院子中間的夾道。
夾道大概一米五寬,走是能走了,但圍牆低,兩邊都是牲畜的圈,就怕棕熊走到一半開始翻牆。
要麼就直接趕到公路上,順著公路穿過小鎮再進入野外。
鎮上的工作人員和民警同誌快速商量了下,決定讓棕熊沿著公路離開居民區。
吃得飽飽的棕熊攻擊欲望不是特彆強烈,加上有讓熊安心的陳影在,它搖搖擺擺的順著陳影的指引,慢悠悠往鎮外走。
這貨一邊走,還一邊翻垃圾桶,尤其喜歡舔人造肉類製品的包裝盒。
比如火腿腸腸衣,午餐肉罐頭盒之類的東西。
扛著長炮筒的沿海老兄還不死心,綴在他們後麵,見縫插針的想要跟棕熊合個影,甚至萌生了買一箱午餐肉賄賂陳影的想法。
這老哥心臟之大,陳影第一次見識到。
看他不死心,而棕熊也走得忒慢,陳影乾脆指揮棕熊坐下,擺了個拍照的好姿勢,再讓那老哥隔了一段距離,用借位的方式和棕熊來了個“合照”。
那老哥笑得像個二百四十九斤的孩子。
陳影負責攆熊,民警和鎮工作人員負責清場和警戒。
就這麼從半夜三點走到早上九點,吃飽喝足又小睡了一覺的棕熊終於離開了鎮子範圍。
在離開人類居住區之後,棕熊朝陳影低沉的叫了一聲,先是慢慢朝草原裡走,然後越走越快,最後奔跑起來,像一輛橫衝直撞的小坦克消失在視線之中。
目送棕熊離開後,陳影鬆了口氣,一回頭看到那位扛著長炮筒照相機的大哥還在對著草原拍照。
沒去管他,陳影過去跟鎮工作人員聊了幾句。
“鎮子兩邊最好加裝報警器,如果有條件的話,後麵加裝低壓防護網吧。我懷疑這頭熊後麵可能還會來這裡找吃的。”
那頭母棕熊說了,它生活的地方還有一頭公熊和一頭母熊。那頭母熊帶了個熊崽,至少要等明年,小熊崽才會離開媽媽。
之後帶崽母熊是否還會發情繼續生育小熊誰都說不準。
但就目前這局麵看,這一片區域估計較長時間內會有四五頭棕熊活動了。
如何防禦棕熊闖入人類聚集地是當地部門需要考慮的事情,陳影隻給他們提個醒,並建議他們能聯係相關部門,確定一下周圍的棕熊分布情況。
這裡的熊跟人類的距離太近,一旦出事就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回去小旅館又睡了兩個小時,吃過午飯,陳影準備繼續上路。
在檢查車輛情況的時候,那位遊客大哥湊了過來,想諮詢一下哪裡拍野生動物合適。
隨意聊了一會兒才知道這位大哥是單純的攝影愛好者,有點事業有點閒,等孩子九月開學後,就打算自駕來個西北大環線旅遊,順便拍點好看的照片。
大哥準備挺充分,全套野外攝影需要的設備,外加無人機,他都帶上了,連車都在上路之前進行了改造,就為了圓一個自己年輕時的夢想。
像他這樣的遊客不少,現在流量為王的時代,還有很多專門做旅拍和旅遊探險的博主也會趁著淡季進入大西北。
隻是人家都有團隊,或者說有相關經驗,而這位大哥顯然隻做了網絡功課。
陳影覺得大哥人很爽朗實在,就這麼讓他一個人走有點不太放心,這個季節穿越無人區需要應對隨時驟變的氣候,沒有經驗很容易出事。
“走吧,我帶你去河源管護站,那邊經常有野生動物出沒,還有個小招待所。不過條件不如鎮上好,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可以在那裡住兩天。”
大哥拍著胸口,“我知道,出來玩肯定跟在家裡不一樣,我也是能吃苦的,你彆小看我。”
他帶著大哥直奔河源管護站,路上就跟尹力那邊聯係好了,招待所的房間也都提前準備好,到了就可以入住。
大哥看了眼招待所的房,很滿意,特彆是對那個藏式床喜歡得不行,要不是不方便運輸,感覺他都想要拖一套回家。
現在還是秋天,沒下雪,但早晚溫差很大。太陽一落山,風呼呼的吹,人站在院子裡凍得發抖。
這一個月輪到果洛嫂子管理招待所,在知道有客人要入住後,她提前就把取暖爐放到房間,電熱毯也鋪上並通了電。
黑金跟著紮西大叔來過管護站好幾次,對這邊很熟,大夥兒也知道黑金小家夥不會亂咬人,都由著它自己去玩。
管護站後麵的圍欄還留有四五隻今年救助的羊羔。
藏羚羊們早就離開了,羊羔子要在這裡呆一個冬天,等到來年冰雪融化,才會被運送到藏羚羊生活的地方放歸。
黑金很熟練的跑去看了幼羔們,似乎在熟悉自己的工作場所。
看到幼羔往外跑,它還會發出叫聲,驅趕羊羔回去窩棚。
負責照顧羊羔的巡山隊員看到黑金的表現,直接對它豎起大拇指。
得到表揚的黑金工作更認真了。
跟著陳影過來的那位大哥姓宋,性格很開朗又健談,雖然普通話也不是特彆標準,但交流沒問題,才一個多小時,就跟管護站的隊員們混熟了。
陳影本來沒打算在這裡過夜,但副站長波穀大哥攔住他,說這兩天好像看到小雪豹和小猞猁在附近晃悠。
小雪豹就是之前救助的那頭小可憐,小猞猁則是金雅的侄兒。這倆混世小魔王不是說往羌塘草原那邊去了麼,怎麼又回來了?
“不清楚情況,隻是有隊員在附近巡邏的時候發現了,拍照回來進行比對,我懷疑是它倆。不過也拿不準,所以才想讓你看看。”
波穀大哥開車帶著他進入西北方向的荒野,那邊有一片長坡,之前他們在安裝人工地穴的時候,在那裡發現了一個廢棄的狐狸洞,空間還不小。
後來他們閒暇時又去把那個廢棄的洞修整加固了,想給冬季荒原上的動物們帶去一點溫暖。
“幾次拍照都在那個範圍,我們懷疑那兩隻小家夥就藏身在那個洞穴裡。”
過去不太遠,六公裡左右,山坡背風處,仔細看能看到洞穴口有新鮮的進出痕跡。
陳影下車後,過去洞穴往裡看,裡麵空無一物。
但是從地麵上的草根和枯枝以及纏繞在上麵的毛發來看,的確有動物在這裡生活。
陳影伸手撚了幾根毛發出來辨彆,確定是小猞猁身上的毛。
跟金雅一樣,它身上的毛發是棕色偏紅夾雜了一些黑色。枯枝上另外一些毛發顏色灰白,手感跟猞猁毛不一樣,大概率是小雪豹的毛。
兩人回到車上等待,約莫兩個小時後,遠處跑過來兩隻大貓。
拿著望遠鏡仔細看了之後,陳影確定就是那倆小霸王。
他下車,朝那倆家夥走去。
小雪豹往回跑了幾步,又停下來觀察,而小猞猁則停留在原地,目不轉睛的看著陳影。
“哈基米,心心,你們兩個回家都不來跟我打聲招呼的?”
沒錯,那隻憨頭憨腦的小雪豹被小宋他們投票取名哈基米,而小猞猁因為心臟功能不是特彆好,大夥兒給它取名“心心”,裡麵飽含了滿滿的祝福,希望它能後天努力,壓倒心臟病這個大魔王。
心心跟陳影要熟悉很多,確定了這個兩腳獸是救自己的人後,心心撲了過來,在陳影懷裡各種扭,各種蹭。
看到小猞猁撒嬌的樣子,小雪豹才放下戒心慢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