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一聲,勤政親賢殿內的書案倒在了地上,嚇得周圍低頭侍立的太監宮女全都一下趴在了地上。
幾個軍機大臣,內閣學士,六部的滿漢尚書、侍郎,更是頭也不敢抬。
才推倒了自己跟前的書案的鹹豐皇帝呆呆的站在那裡,就聽見哭聲從伏在前麵的工部主事崇綺那裡響了起來。
“皇上,皇上奴才的阿瑪死的好慘,好慘”
這個崇綺二十多歲,生得眉目清秀,溫文爾雅。他那個死得好慘的阿瑪名叫賽尚阿!的確死得很慘,而且還“死”了兩回,一回是“被詐死”,一回是“正在死”——就現在這個點兒,賽尚阿還在長沙潮宗門外被點天燈,正燒得慘叫連連呢!
那什麼叫“被詐死”呢?
就是被動的“詐死欺君”了!
不是他主動要詐死的,因為被洪秀全抓去了,想要詐死欺騙鹹豐也沒那條件了。
但是僧格林沁仗義,沒說他“被俘”或“失蹤”,而是給他編了個壯烈殉國。
根據僧格林沁的奏章,賽尚阿在“誤中埋伏”後,率領八千死士殿後,與五萬長毛在湘江之側血戰三天三夜,彈儘援絕,不得不冒死突圍。
在突圍途中又遇到太平天使,“牛魔”羅耀國率領“魔軍”三千,於是賽中堂親率戈什哈騎馬突擊,猛衝羅耀國中軍,再接連斬殺七名長毛勇士後,力竭墜馬,還猶自死戰,最後被十餘名長毛用亂刀砍死,臨死之前還朝北而拜,大呼:“奴才賽尚阿愧對皇上信任,唯有來世再報國恩”
看看,編的多壯烈?
正因為有僧格林沁的這封奏章,崇綺今兒才能戴孝入宮,來為亡父(其實是未亡父)求一個風光大葬的恩典。
有了這個恩典,正在潮宗門外被點天燈賽尚阿就算“死得其所”了,以後不會再被人翻舊賬了,他的兄弟和兒子們往後的仕途也算是有了保障
不過鹹豐這會兒可沒心情讚賞賽尚阿的忠心和壯烈了。
因為今天送到鹹豐這裡的敗報有點多了,除了僧格林沁的這一封外,還有駱秉章、羅繞典送上的“不得不棄長沙城疏”,程矞采送來的“風聞粵匪進兵湖北疏”,張亮基送來的“劾程矞采不戰而逃棄嶽州疏”等等。
總之,全都是壞消息!
哦,還有一個莫名其妙的密折,是曾國藩上的,說是想要抬旗當曾佳國藩
“敗了?敗了?怎麼就敗了呢?”
鹹豐隻是喃喃自語:“昨兒還好好的,怎麼一夜之間就敗了呢?駱秉章、羅繞典不是已經收複長沙城了嗎?”
“僧格林沁、賽尚阿不是已經合兵一處了嗎?怎麼就敗了呢?他們手頭可有三萬大軍呢!駱秉章、羅繞典、曾國藩、勝保手中還有兩三萬大軍這可是五萬六萬人呢!怎麼就敗成這樣了呢?”
“五六萬大軍,還有長沙堅城,怎麼就被長毛一舉擊敗甚至連嶽州府的巴陵縣都敗了?這也太快了吧?難道湖南的局麵已經無力回天?賽尚阿、僧格林沁、駱秉章、羅繞典、曾國藩、勝保他們到底是怎麼辦事的?”
“皇上,是程矞采該死!正是因為他臨陣脫逃,帶走了數千湖北綠營,才致使長沙府城和嶽州府城迅速淪陷。皇上,速發旨意,將他鎖拿入京,交部議處!這樣還能鼓一下軍心士氣,事情還有可為!”
前方打了敗仗,朝中的大佬們自然要想辦法替自己人遮掩,順便也把他們自己的欺君嫌疑給摘乾淨了,這就需要找替罪羊了。本來該賽尚阿背這個鍋的,可他現在都成忠烈了,不能讓忠烈背鍋吧?
清軍在湘江兵敗的鍋也可以扣給僧格林沁,但是幾個大佬都已經收到了僧格林沁的書信,信裡麵僧格林沁告訴這幾位,想打敗長毛靠八旗、綠營這樣的酒囊飯袋肯定不行,唯一的法子就是大辦團練!而辦團練不能隻靠漢人,旗人也得出力!
而他僧格林沁準備去老家科爾沁草原招募一支蒙古團練來幫皇上打長毛,還打算把京旗八旗好好整頓一番!
收到僧格林沁的書信後,朝中的幾個大佬就知道不能讓這位僧王背鍋了。
因為在一眾旗員當中,僧格林沁辦團練的條件是最好的,沒有之一。
和其他四九城裡的八旗或駐防各處城市裡的八旗不一樣,僧格林沁這個旗員雖然當過好幾任八旗的滿洲都統、蒙古都統,但他自己並不是八旗子弟。
僧格林沁不隸籍於八旗之中的任何一個旗,而是外藩蒙古的科爾沁左翼後旗第十一代的紮薩克多羅郡王說得簡單一點,他就是大清皇帝底下的一個藩王。
他有自己的領地、領民,但同時又因為道光的信任,二十三歲那年就被召入京師,乾起了一般隻有八旗貴胄才能乾的工作,一乾就是二十多年。
於是,這個僧格林沁就成了一個偽裝成八旗貴胄的蒙古藩王了。
他一方麵被道光、鹹豐當成八旗貴族,非常得信任。一方麵他又是個藩王,可以去自己的領地,從自己的領民中為鹹豐招募團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