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縣城北門外,江海關北關衙署。
附近的縣城北門城樓上,太平天國的旗幟獵獵飄揚,而這座新落成的,四麵都有高大圍牆保護的中式衙門內的旗杆上,大清海關的旗號卻依舊迎風招展。
當史密斯上尉帶著他麾下的八十多個荷槍實彈的大英天兵抵達這座海關官署外頭的時候,這位打過第一次鴉片戰爭,在中國呆了十多年的英國陸軍上尉看到的居然是一座大門口壘了沙袋,擺放了拒馬,沙袋後麵隱約還有幾個手持洋槍的中國海關稅吏,衙門內的屋頂上,角樓中似乎都堆了沙袋,布置了火槍手的海關衙門。
這是幻覺嗎?
史密斯上尉此刻都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鴉片酊喝多了產生幻覺了?
他在鴉片戰爭的戰場上都沒見過那麼嚴密的設防,現在居然在一座向來隻知道貪汙索賄的海關衙門見到了!
上海縣城要這麼布防,何至於被少數滲透進來的太平軍和一群幫會分子偷襲?
另外,上海縣城被偷襲他們不知道嗎?怎麼不去支援?而是縮在海關衙門裡?
史密斯上尉腦袋裡麵全是問號的時候,對麵海關衙門大門外的沙包後麵已經有人用廣東口音的漢語在漢話了:“外麵的英兵聽了,這裡是大清主權領土,你們已經侵犯了大清主權,立刻離開,否則後果自負,一切責任都由英方承擔!”
史密斯上尉聽了這話都愣住了。他在中國都呆了十多年了,早已經學會了中文,但是什麼“主權領土”、“侵犯大清主權”、“後果自負”,“一切責任由英方承擔”之類的話語,他卻是第一次聽中國人用中文來說。
那座衙門裡麵的人真的是清兵嗎?他們真的不是某個歐洲國家的陸軍假扮的?
想到這裡,史密斯上尉回頭看了眼教會他說漢語的威妥瑪,發現這位中國通也是一臉的震驚。
“托馬斯,現在需要發起進攻嗎?”史密斯上尉信心十足地問。
雖然那座海關衙門已經設了防,但史密斯上尉對部下的戰鬥力還是很有信心的。
他估計,這些中國海關稅吏最多能給他們造成十到十五人的傷亡,不可能再多了。
畢竟十幾年前的中英戰爭,英國遠征軍的傷亡人數也就幾百人,其中陣亡僅僅六十九人。
這已經說明了清軍的戰鬥力有多弱了,他們甚至還不如已經淪為大英帝國奴仆的印度人
威妥瑪這個“中國通”的想法也和史密斯差不多——對這個國家,這個民族研究的越透,他就越覺得他們沒有希望,不值得拯救,哪怕再過一百年,大英帝國依舊隻需要出動一萬幾千名遠征軍,就能把這個國家的軍隊徹底打垮!
不過這個國家距離英國本土實在有點遠,即便將之征服了,後續的統治也會非常麻煩,所以威妥瑪和大部分牛津、劍橋出來的英國官僚依舊傾向於維持一個可以保證和擴大英國利益的中國政府,而不是直接對四萬萬人口進行統治。
“再等等,”威妥瑪冷淡地笑了笑,“我想再最後給他們一個機會接受我們的幫助。”
“托馬斯,你可真有同情心啊!”史密斯上尉微微一笑,“趁著您和他們談判的機會,我想我們需要將那門12磅大炮架起來,待會兒可能需要打幾炮,嚇唬他們一下。”
這門大炮本不是為了轟擊海關衙門準備的,而是用來威懾上海縣城內的太平軍的。
畢竟炮轟一個主權國家的海關也太不中立了。
不過史密斯上尉現在覺得有必要用一用了
“上尉,真的需要炮擊嗎?”
“是的,先生。”史密斯上尉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威妥瑪愣了愣,然後看了眼對麵的沙包、拒馬,又抬頭看了看遠處的上海縣城。
縣城的大門依舊閉著,但是城牆上已經站滿了“紅頭人”——他們應該是太平軍,正在觀察大英天兵和大清弱兵的戰鬥。
然後,威妥瑪又往左右和身後看了看,他發現圍觀的人不少啊!
北關衙門緊挨著十六鋪和法租界,附近江麵上還有許多中外商船。這看熱鬨的人能少嗎?
當著那麼多人用大炮轟擊一個獨立主權國家的海關衙門這事兒解釋起來有點複雜啊!
不過相比攻打這個海關衙門時損失大了讓人看清,事後找借口總還是比較容易的,畢竟真理在大炮的射程之內!
想到這裡,威妥瑪就點了點頭:“好吧,那就快一點我擔心拖延太久,上海縣城內的太平軍會進行乾預。”
當然,如果能和平勸說他們離開就好了。
在史密斯上尉派人去拉大炮過來的時候,威妥瑪舉著麵象征和平的白旗走到了距離海關衙門大門不足十步的地方,然後大聲用中文對裡麵的人喊道:“裡麵的人聽著,上海縣城已經被太平軍攻占了,根據《中英南京條約》我們現在將要暫時接管海關衙門,以保證中英之間的自由貿易可以繼續進行,請你們立即離開,我們將會保證伱們所有人的安全!”
不得不說,這個威妥瑪到底是劍橋的高材生,能把搶占一個主權國家海關機構這種侵略行為說的那麼冠冕堂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