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那一大家子確實沒幾個好的,但其實這個田芳才是裡頭心最毒的。就說搶糧食的事情吧,表麵上是曹梅乾的,但其實主意是田芳出的,原主曾經親耳聽見她們倆商量分贓的事。
沈茉兒自然知道,倆人這時候跑過來,可不是真像嘴上說的來幫她的,相反,她們是知道“沈茉兒”隻會埋頭乾活,受了委屈也不敢吭聲,所以故意過來跟她一起乾活好趁機偷懶。
剛下到地裡,曹梅就嫌棄上了:“你這乾活也太墨跡了,上工到現在才拔了這麼點草呢?”
沈茉兒看她一眼,沒說話。
曹梅倒沒覺得奇怪,沈老七自己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他這閨女也差不多,今天還抬頭看了她一眼,往常連頭都不敢抬的。
田芳慣常會做好人,笑笑說:“茉兒身體弱乾不了什麼活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做伯母的多乾一點就好了。”
“沈茉兒”身體是弱,乾活卻一向肯下力氣,趕不上那些特彆能乾的,一般般還是有的。
可就因為沈家人上工的時候總要偷搶她的勞動果實,加上田芳十幾年如一日地宣揚她身體弱乾不了活,導致大隊裡的人真的都以為她身體不好乾不了活。
彆說楊柳大隊了,就是臨近幾個村子都知道,沈老七家的閨女身子不好乾不了活,娶媳婦是萬萬不能娶這種病秧子的。
田裡乾活的同村社員悄悄看了沈茉兒一眼,都在心裡暗暗歎息,這孩子可憐是真可憐,乖巧也是真乖巧,可惜啊,身子不好。
這農村人,都是憑力氣吃飯的,身子不好哪行哦?
田芳和曹梅自然不是真的來幫沈茉兒的,活兒乾了沒多久,曹梅就開始從沈茉兒身後往自己這邊扒拉拔下來的草,順手還分了些給田芳。田芳瞟了眼,沒吭聲。
沈茉兒又不是木頭,還能不知道她們的小動作?
田芳和曹梅也不覺得能瞞過她,無非是篤定她膽小怕事,就算吃了虧也不敢說。
沈茉兒偷偷看了眼位置,抬手擦了下汗,整個人突然開始搖晃,搖晃了兩三秒就嘭地斜斜倒在了地上。
在倒下去的那一刹那,她“虛弱”而“嘶啞”地喊了一聲:“爹——”
這邊地裡的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呢,隔著一條小路的對麵地裡,沈紹元嗷地一聲就竄了過來,邊跑邊喊:“茉兒,我的茉兒……”
“怎麼了怎麼了?”
“哎喲,沈老七家的茉兒昏倒了!”
“媽呀,這是中暑了還是生病了,趕緊喊老劉過來瞧瞧啊!”
人群一陣慌亂,有人飛奔往第一小隊的地裡去喊赤腳大夫老劉。
“哪用喊大夫,掐下人中就醒了。”曹梅伸手就要去掐,被沈紹元一把拉開直接摔了個屁股蹲兒,她氣道:“老七你做什麼推我!”
沈紹元壓根沒理睬她,抱著沈茉兒就開始哭:“茉兒,茉兒,你怎麼了?我可隻有你這麼一個閨女啊,你要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麼辦啊……”
周圍的人:“……”
周培軍也過來了:“不至於,真不至於,可能就是中暑了,老劉叔馬上就來了,你彆著急。”
沈紹元兀自在那兒哭嚎,旁邊有人嘀咕:“這沈老七怎麼這麼能哭啊,以前怎麼沒發現?”
有人就說:“就這一個閨女呢,能不緊張能不哭嗎?人呐,逼急了做啥事都不奇怪的。”
沈茉兒生怕沈紹元演過了,在聽到遠處傳來“老劉叔來了”的喊聲時適時“悠悠轉醒”,“虛弱”地開口:“爹,我沒事的……”
見她醒過來,圍觀的社員頓時都鬆了口氣:“哎喲,人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
沈紹元又哭上了:“茉兒,你可真是嚇死爹了……”
沈茉兒抓住他的胳臂,一副虛弱但又努力想要起來的模樣:“爹,我沒事了,我可以繼續乾活的,我才乾了這麼一點活,怎麼能行,我可以乾更多的……”
她這麼一說其他人頓時注意到了,她昏倒的地上已經堆了一大堆雜草。
“哎喲,這哪兒是一點活啊,這麼一會兒就乾了這麼多,厲害了啊!”
“看不出來啊,茉兒還挺能乾啊!”
圍觀的人頓時紛紛感歎,都說沈老七家閨女身子弱乾活不行,現在看倒也沒那麼不行嘛。
站在一旁看熱鬨的田芳和曹梅頓時有些傻眼,那草堆明明是她們的,雖說不少是從沈茉兒那裡薅的,可裡麵也有不少是她們拔的啊!
問題是這個節骨眼兒,人都昏倒了,她們總不好冒頭說這些草是她們拔的吧,再說沈茉兒剛剛好就躺在草堆上,她們就算說了,怕是也沒人信。
曹梅張了張嘴,被田芳扯了下,不甘心地又閉了嘴。
這時劉大夫也到了,給沈茉兒檢查了下,結合父女倆的自述,得出結論:有些著涼,但根子還是餓的。
圍觀的人頓時一陣唏噓,這幾年外頭亂,公社農業生產也受到了影響,糧食產糧低,交完了公糧大隊裡糧食就捉襟見肘,幾乎家家戶戶都吃不飽飯。
不過,也有人覺得,雖然吃不飽,可也不至於餓成這樣?他們父女倆都是乾活老實賣力的,家裡也沒有其他負擔,日子按說也不該難成這樣?
然後這些人就看到,沈茉兒撐著瘦弱的小身板顫顫巍巍地爬起來,一把抓住田芳和曹梅,淒聲喊說:“二伯母,三母伯,你們能不能把從我家借的糧食還我們,真的,不是我和爹小氣,實在是我家已經斷炊好幾天了,再這麼下去,我和我爹真的就要餓死了!”
“要不是實在沒辦法,我也不敢跟你們開口的,可是我真的好餓,我這樣沒辦法好好上工啊,嗚嗚嗚,我不想給大家拖後腿……”
猝不及防被拽住的田芳和曹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