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沒有一滴清油,除了鹽巴也沒彆的調料,沈茉兒洗了一小把空心菜,生火做了個蔬菜湯,也沒再做彆的,午飯父女倆就著蔬菜湯又吃了一頓點心。
點心是王府裡最擅長做糕點的廚娘做的,口味自然不錯,可惜這頓吃完就沒了。
所幸被搶走的糧食拿回來了,加上大隊這次分的,家裡糧食暫時是不愁的。
當然,他們父女倆過慣了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日子,一下子肯定是很難適應的,但是不適應也得慢慢適應,畢竟從今往後他們就得在這個世界生活下去啦。
傍晚,趁著天黑前,家家戶戶就吃好晚飯了。
沈茉兒吃完飯後就搬了破椅子坐到門口去了,吹著傍晚舒爽的涼風,她利索地拆開一件破棉襖,把裡頭因為淋了雨而更加板結的棉絮一點一點揪出來,撕扯蓬鬆了,丟進腳邊的竹筐裡。
現如今他們父女倆一窮二白的,就是這板結的棉花,好好拾掇暴曬一下,湊和著也還是能用的。
勞作一天的沈紹元靠坐在牆邊,看一眼寶貝閨女,再看一眼寶貝閨女,忍不住長歎了口氣。
他的小茉兒,在大涼那是比公主還要受寵的金枝玉葉,跟大涼最厲害的繡娘學的女紅,也不是為了像其他閨秀那樣親手繡嫁衣,而隻是為了給親爹繡一個荷包——如今這手藝隻能用來縫補些破衣爛衫了。
沈紹元難免又有些傷感。
於是周滿倉過來時瞧見的就是這麼一副場景:骨瘦如柴的小姑娘抱著一件補丁摞補丁的棉襖正在拆棉花,旁邊同樣骨瘦如柴的沈老七瞧著自家閨女難過得都快哭出來了。
周滿倉其實也能理解沈紹元的心情,要換了是他,就這麼一個閨女,養成了這樣,還差點餓死,他也得哭。
要說之前周滿倉管這事,還是有點趕鴨子上架,現在他就是真心想幫幫這可憐的父女了。
等到老沈家人齊聚一堂坐在大隊部辦公室裡時,周滿倉不自覺地,就幫著他心目中的可憐父女說話了。
“老爺子過世前是分過家的,房子你們兄弟幾個每人兩間,當時是請村裡的乾部和族老做過見證的,這個你們否認不了。至於後來你們兄弟間怎麼換房子,隻要你們自己兩廂情願,我們自然也管不著。”
周滿倉繼續說:“現在老七的意思,他想把房子換回來,剛剛我也問了,你們當初換房也沒立字據也沒貼補差價,一開始說的就是借,那現在老七要換回來也合情合理。”
沈老大叫沈勝利,黝黑的臉上遍布溝壑,眉心有很深的川字紋,他皺著眉說:“大隊長,這是我們兄弟之間的事情,用不著大隊摻和,我們自己商量著辦就行了。”
他家人口最多,沈老七那兩間房,他家占了一間半。
真要被沈老七換回去,他家老二老三拖家帶口的就得睡到馬路上去。
沈勝利現在就是很後悔,早知道這樣,打死他也不會帶著全家去後山根大隊喝喜酒。
要他昨天在村裡,搶糧的事情鬨起來的時候,他就會壓著老三家的好好給老七賠禮道歉,怎麼的也不能讓這把火燒到房子上來。
“老七,你也是,咱們雖說不是一個媽生的,可也是親兄弟。你媽死得早,爹年紀大,你從小做哥哥的沒少幫襯你吧?老三家的拿你家糧食是他們不對,我回頭好好說說他,讓老三家的給你和侄女道歉,你看怎麼樣?”
沈勝利自認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幺弟還是很了解的,跟後娘一樣綿軟的性子,沒什麼心眼。
從小就這樣,說兩句好話就能哄得他把好東西都拿出來,被幾個年紀相當的侄子忽悠得團團轉。
當初那兩間房也是這樣被他們哄過來的。
這回估計也是被老三家的逼急了,不過沈勝利覺得,先找借口拖著,等老七心裡這口氣消了,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哪知道他話音未落,沈紹元就擺著手開口了:“糧食的事情昨天已經解決了,就不提了。今天咱們說的是房子的事,老大,你就彆再掰扯其他人了,我怕掰扯來掰扯去,回頭又給你們忽悠了。”
他也不管沈勝利聽見這話什麼表情,自顧對周滿倉說:“我這人腦子不靈,不過我想明白了,人民的生產隊為人民,有事找組織就對了。大隊長,事情就這麼個事情,我相信組織,更相信你,我們父女倆,就指望你給我們主持公道了。”
沈勝利:“……”
你哪裡不靈?你這馬屁拍的,不是很靈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