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江點頭,想了想又問:
“會不會是上海區新任區長陳恭樹乾的?”
“他?”
陳明楚猶豫不定,想了想,立刻否決了這個猜測:
“我聽王天林說,此人一到上海就躲了起來,連麵都不敢露,不可能是他。”
戴春風對陳恭樹寄予厚望,但他抵達上海後,卻不敢約見王天林。
一來,由於上次大搜查後,辦公地點尚未重建,工作根本無法開展。
二者,王天林的兩個女兒都和陳恭樹的妻子關係嫻熟,常常到他家中玩耍,為了不暴露自己,步王魯翹的後塵,他連家都不敢回。
聽陳明楚這麼說,林之江眉眼一閃,狐疑地問:
“王區長為什麼不對陳恭樹下手呢?”
“我哪知道!”
陳明楚瞪了他一眼,剛想再說點什麼,突然他們不遠處的一間公用電話亭響起鈴聲,但電話亭周圍連個人都沒有。
“你去接。”
陳明楚警惕地轉身望了望街頭,街上行人稀少,並沒有什麼人注意他。
但他不得不打起小心,剛才他們還在討論凶手,偏偏旁邊就響起電話鈴聲,這一切太巧合了,不會是個陷阱吧?
林之江一愣,見陳明楚虎視眈眈地盯著他,手已經摸到了手槍上,再不情願,也隻好小心翼翼地向電話亭走去。
“喂?”
林之江惴惴不安地接起電話,聽到對麵熟悉的聲音更加緊張,竟然是劉戈青。
“你在哪裡?老弟,姓季的不會是你乾的吧?”
他心說劉戈青暗殺陳籙凶名外在,要說上海區誰有這樣的膽量和本領,非劉戈青莫屬。
他一邊在電話裡套話,一邊警惕地拿起望遠鏡默默觀察四周,卻不想劉戈青隻留下一句:“讓陳明楚來麗都舞廳,就說他的家人到了”就掛斷了電話。
“陳處長,是劉戈青,他說你的家人到了,這是怎麼回事?”
林之江疑惑不定,死死盯住陳明楚,意味深長地說:
“老兄,我們都是上海區過來的,你不會有什麼事瞞著我吧?”
“我可不是吃裡扒外的人。”
陳明楚冷哼一聲,他壓根不信劉戈青能將自己家人全部接到上海。
此刻劉戈青約見,說不定就是個陷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和劉戈青還有來往,李主任知道嗎?”
“廢話真多,想知道怎麼回事,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他內心冷笑,萬一真是陷阱,正好讓林之江做自己的擋箭牌。
心裡既定,他立刻集合手下人馬,分乘幾輛汽車,浩浩蕩蕩殺向麗都舞廳。
先讓手下一番偵查,確定安全後,陳明楚才放心地進入舞廳,然而看到劉戈青身邊那道倩影的時候,他還是傻眼了。
是他的妹妹陳弟燕。
和陳明楚有了約定之後,劉戈青立刻對戴老板發去電報。
戴春風雖然對劉戈青的舉動不以為然,但抱著試一試的想法,還是讓人找到了陳明楚的家人。
不過為以防萬一,隻將陳明楚的妹妹送到了上海。
“燕子,你怎麼來了?”
“是父母讓我來的,大哥,我們並沒有被抓,一家人都好好的,你可不能聽信謠言。”
陳明楚臉色陰晴不定,顯然他的謊言被揭穿了。
“戈青老弟”
見劉戈青一臉鄭重地看著他,陳明楚心思急轉,剛想說自己父母沒有來,之前的約定不算,就見妹妹一臉激動地拿出一封書信:
“大哥,這是父親給你的信,他都快被你氣死了。”
陳明楚在軍統在金陵沒有關係背景,但他卻出身仕宦人家,父親是長沙小有名氣的法官,剛正不阿。
一聽說自己兒子投靠日本人做了漢奸,怒不可遏,立刻修書一封。
“.若在封建帝王時代,家門不幸,出了你這樣禍國殃民、賣國求榮的不肖子孫,我陳氏必被滿門抄斬誅滅九族
陳氏不幸,出了你這樣無父無君的漢奸兒子,讓父母蒙羞,祖宗蒙恥,我已無臉見人,生不如死.”
陳明楚再喪心病狂,此刻拿著父親的信,也不免有所觸動。
但也僅僅是觸動罷了,見他陰沉著臉不說話,為了得到明確答複,陳弟燕撲通一下跪倒在他麵前,苦苦哀求:
“大哥,父母已經臥病,你彆做漢奸了好不好,跟我回家.”
見妹妹跪下,陳明楚也急了:
“燕子,你這是做什麼,有些事你不懂”
“大哥,你不回去,我就不起來。”
“好好好,我答應你。”
陳明楚眉眼閃爍,先給一臉狐疑的林之江使個眼色,然後看向劉戈青,一臉鄭重道:
“老弟,你的再造之恩,陳某這輩子就算做牛做馬,粉身碎骨,也一定報答。”
“好說,隻要你能迷途歸返,協助組織製裁汪逆,一切都好說,我會向戴先生諫言,赦免你的罪過。”
“多謝,多謝,戈青老弟,你且等我一天,我現在馬上回去和天林兄協商,明天我們再在這裡碰麵,共謀大事,如有反悔,我必死於亂槍之下。”
如此信誓旦旦,劉戈青不得不信。
於是陳明楚帶著妹妹回去找王天林,劉戈青靜待佳音。
陳明楚將和劉戈青見麵的詳情敘述了一番,正想問王天林怎麼看,卻不想王天林沒有半點兒猶豫,開口便是一個殺字。
陳明楚有些猶豫地問:
“大哥,你不是要將此人收入麾下嗎?”
“人才難得,但不能為我所用,隻有毀滅了。”
王天林露出複雜的神情,看著陳明楚:
“他能將你的家人接到上海,還真出乎我的意料。
顯然這個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沒完沒了。
一旦他落入日本人或者李士君的手中必然壞事,他們要是知道我們還和山城藕斷絲連,你我.”
陳明楚一凜,李士君和丁默村早就貌合神離。
他們現在又是丁默村的人,一旦被李士君抓到把柄,必然成為政治鬥爭的棋子,好不容易卑躬屈膝苟且偷生換來的榮華富貴都會化為泡沫。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既然如此,這顆定時炸彈,確實不能留了。
“天林兄,我隻是個內情,開槍殺人的事…..而且劉戈青身手矯健.”
“你不是明晚和他碰頭嗎?放心,我會讓槍手提前埋伏在舞廳外麵。”
王天林一臉自信,看著陳明楚:
“等你的好消息。”
陳明楚艱難地笑了笑,便轉身離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