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迷離,天空灰蒙蒙地落著小雨,細雨紛飛的街道上,幾輛黑色轎車倏地停了下來。
前後車上下來幾個孔武有力的便衣,他們一臉嚴肅緊張地環顧了周圍一圈,確定沒有什麼危險,一個頭目才走到中間一輛汽車邊上,低語幾聲。
車門打開,一襲風衣戴著禮帽的李士君這才下車,在一眾護衛的環護下快步走進麵前一座毫不起眼的建築。
“主任。”他剛步入大廳,幾個便衣就畢恭畢敬地迎了上來。
“招了嗎?”
“還沒有。”
李士君腳步一停,麵無表情地盯著他。
便衣一臉惶恐:
“沒有主任的命令,我們不敢擅自用刑。”
李士君鼻孔哼了一聲,直奔審訊室而去。
陰森潮濕的刑訊室裡,一個文質彬彬的中年男人被鐵鏈鎖在審訊室上,耷拉著頭,一動不動。
李士君審視他幾眼,一把捏住男人的下巴:
“你應該知道我是誰,也清楚你為什麼被帶到這裡來。”
中年男人看起來很疲倦,抬頭瞥了他一眼,直接閉上了眼睛。
李士君輕蔑一笑,拿起桌上的記錄本念道:
“李原木,三十四歲,畢業於上海大學會計專業,巧了,我們還是校友。
這三年來,你不過是在一家叫彙源商貿的公司做會計,可家裡呢,不僅裝了電話,衣櫃裡麵不是毛料西裝,就是皮革大衣,連睡衣都是絲綢的,對了,你竟然還有私人汽車
你是貪汙了呢,還是乾一份活拿兩份薪水?我猜是你的組織給你的經費吧。
紅黨沒有這麼闊綽,所以說說吧,你是隸屬於軍統,還是中統?”
李原木臉色微變,卻低著頭,沒有回答。
李士君繼續說:“我們盯上伱很久了,一個普普通通的會計卻時不時出入豪華酒店,吃牛排喝紅酒,不懷疑你懷疑誰?有了嫌疑就有可能被抓住。
所以未雨綢繆,為了不打草驚蛇,我讓李秀梅小姐和你偶遇,直到她住到你的家裡,找出你藏在櫥櫃下麵的發報機。
嗬嗬,我給你個建議,或者說忠告,不要和陌生人說話,更不要將陌生女人帶進家裡。”
李原木猛地抬起頭來,臉色蒼白,心底湧起無儘的悔意。
三天前。
李原木在一家西餐廳用餐,不經意間他似乎感受到一束目光正在看他,是坐在他斜後方的一個燙著時髦鬈發、風姿綽約的旗袍女郎。
二人目光交彙,李原木很快就把視線收了回來。
他埋頭吃了幾口飯,再抬頭的時候,又一次感受到了那束目光。
這種目光李原木懂,那是寂寞的眼神,欲望的眼神,就像男人看見心儀的女人渴求將她占為己有的炙熱。
老婆孩子都在山城,已經很久沒有和異性單獨接觸的李原木被這種異性的目光注視,尤其是一個美女的注視,心裡不由升起一股異樣感。
但作為一名潛伏的特工,他還是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
這麼想著,李原木連忙去了衛生間,希冀洗把臉,讓躁動的心恢複冷靜。
待他從衛生間出來時,旗袍女郎恰好向衛生間走去。
洗手台前狹窄的通道裡,出於紳士,李原木背貼著牆給她讓出一條路。
女人嫵媚略顯羞澀的目光瞬間近在咫尺,比目光更近的是旗袍勾勒出的她飽滿的胸部。
幾絲調皮的亂發輕輕劃過李原木的下巴,讓他的臉癢癢的,心也癢癢的。
伴著一陣香水味和高跟鞋的踩踏聲,兩條修長纖細的大長腿一閃,身後響起關門的聲音,佳人消失在了眼前。
李原木心猿意馬,吸了吸鼻子,輕嗅著空氣中殘餘的香氣,似乎有些意猶未儘。
這僅僅是一個插曲罷了。
李原木繼續回去用餐,女郎從衛生間出來後直接叫服務生買了單離去。
李原木有些失望,本以為隻是生命中的匆匆過客罷了,但他結賬出了西餐廳時,卻發現女郎正在拐角處等車。
她似乎有些冷,雙手抱著胳膊,背影孤獨。
他猶豫了一會,還是走上去:
“你好,一個人嗎?”
女郎回頭,見說話的是李原木,臉上露出一絲似是而非的笑意,似乎看透了他上前搭訕的目的。
她客氣地點點頭:“你好。”
李原木環顧左右,說:
“這裡黃包車少,要不我送送你?”
女人看著他笑了笑:“不用了。”
李原木有些失望,頓了頓說:
“好吧,再見。”
女郎轉身,又向前走了幾步,揮手喊住不遠處一輛剛拉完客人的黃包車。
就在她上車,黃包車即將跑動之際,她突然側頭,對一直目送自己的李原木說:
“我每天晚上會去百樂門坐坐,如果你有時間,可以來請我喝一杯。”
黃包車走了,隻留下路邊似乎有些著迷的李原木。
今天忙完工作的李原木回到孤寂的家中,不由就想起了那道讓他念念不忘的身影。
‘我每天晚上會去百樂門坐坐,如果你有時間,可以來請我喝一杯。’
想起這句話,李原木再也按耐不住心底的蠢蠢欲動,這一刻,什麼紀律危險通通都被他拋到了腦後。
他駕駛汽車風馳電掣般去了百樂門,穿過嘈雜的人群,終於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那個鬈發女郎果然正翹著腿坐在吧台前方的椅子上喝酒。
接下來兩人一杯接著一杯喝酒,通過閒聊,他了解到她的丈夫死於日本人的轟炸,靠將家裡閒置的房子出租出去維持生計。
她了解到他離婚了,如今孑然一身。
很快,喝的有些醉意的女郎就靠在了李原木的肩上,他攙扶著她上了自己的汽車,腳下猛踩油門。
郎有情妾有意,一切水到渠成
幾分鐘後,李原木家的大床上他沉沉地睡去,原本發出輕微低喃醉意的女郎卻突然睜開了眼睛。
很快她將李原木家裡仔細搜查了一遍,直到發現發報機,她打出了一個電話。
然後,醉暈暈的李原木就被帶了76號的審訊室。
“說吧,進了76號,你要是不交待點什麼,彆想活著出去。”
李原木忽然開口:“我就是個報務員,什麼都不知道。”
“你是報務員。”
李士君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一把扯住他的手。
“手指修長,關鍵位置有老繭,符合報務員的特征,可一個報務員的日子可沒有你過的那麼瀟灑,你要是還不說,我隻能對你用刑了。”
李原木渾身一顫,用眼角掃著李士君。
“我說的是真的,沒有跟你開玩笑。要是你這雙握筆杆子、按電鍵的手被毀了,可就再沒有機會摸女人嬌嫩的肌膚了。
李秀梅的滋味不錯吧?丁默村那個老色鬼對她蠢蠢欲動,都沒有得逞,這次算便宜你了。
隻要你願意合作,我就把她賞給你,今晚就安排你們洞房,如何?”
李原木猶豫了一會,嘴巴動了動,還是搖了搖頭。
見此,李士君輕蔑一笑:“不管是軍統還是中統的間諜,就沒有在我手下逃過去的,敬酒不吃吃罰酒,用刑。”
他話音剛落,兩個滿臉橫肉的便衣就提著滿是荊棘的鐵鞭走了上來。
“彆用鞭子,直接用電刑,小心彆把人家那雙寶貴的手給弄傷了。”
“是,主任。”
便衣殘忍笑著,丟棄鞭子,扯過兩根電話線,一頭接到李原木身上,一頭接到電閘上。
隨著開關按下,李原木渾身一顫,頓時抽搐著慘叫起來。
“繼續,加大電流。”
瞬間,李原木顫抖得更加劇烈了,身上還冒出了皮膚被燒焦的輕煙,一股刺鼻的氣味彌漫審訊室。
李士君死死盯著他,正要讓手下再加大電流,就聽李原木哆嗦著嘴角,十分虛弱地說:
“我我合作。”
便衣鬆開開關按鈕,李原木渾身一顫,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癱軟在審訊椅上,閉上眼睛,似乎要睡著了。
李士君不耐煩地說:“快說吧!”
李原木撐開沉重的眼皮看著他們:
“我的家人在山城,我要是叛變了,他們就是死,所以我什麼都不能說。”
“混賬,你敢騙李主任?”一個便衣氣急敗壞,衝上去一巴掌抽在李原木的臉上,嘴角血沫橫流。
李原木吐出一口血沫,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