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見。”
夜,臨近七點。
日本領事館門口燈火璀璨,貴賓盈門,‘慶祝大日本帝國華北大掃蕩取得勝利’的橫幅懸掛在門楹上。
一眾鬼子軍官趾高氣揚、昂首擴步地走了進去,漢奸們則是低頭哈腰滿臉堆笑地舉著請柬,通過衛兵的檢查,陸續進場。
喬裝打扮後的張義此刻就混在一眾漢奸中間,笑態可掬地拿著自己的證件。
這時,他的身份又變成了汪偽政治經濟處的乾事。
張義接受完檢查,走進大廳時,就見軍官、日本僑民、交際花悉數而至,杯盞交響,場麵異常熱鬨。
“紳士美女雲集啊。”張義一邊用眼睛餘光打量著人群,一邊感歎。
他剛從服務生托盤中拿過一杯酒,一邊和一個肥頭大耳的漢奸寒暄,一邊思忖著鬼子的保險櫃在什麼地方。
突然捕捉到之前見過的那位紅黨女特工唐若男在領事館秘書海岩三郎的陪同下,高貴典雅地出現在酒宴上。
她和海岩三郎低語了幾句,就向冷餐取餐區走去,環視了一圈,趁人不注意剛準備在一杯紅酒中放些什麼,就看到一個陌生的男人正微笑地看向自己,手又縮了回去。
敵我不明,她剛想再觀察男人幾眼,卻見男人轉過了身。
唐若男又警惕地盯著男人的背影看了看,這道背影好似在哪裡看到過,極其可疑,她暗暗思忖著,將一枚紅色的藥丸扔進了一個盛滿紅酒的高腳杯裡。
另外一邊,藤田帶著鬆機關的幾人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山口惠子穿著和服,低頭邁著小碎步跟隨在後麵。
這時,她聽旁邊兩個聊天的漢奸中一人說話有些耳熟,不由抬頭望去。
張義正聽肥頭大耳的漢奸吹噓自己去日本怎麼快活過,突然感受到背後似乎有眼睛盯著自己,而且還不止一雙。
特工的敏感,讓他沒有轉身,而是說了聲借過,端著酒杯向人群中走去。
山口惠子在燈光下循著那個神秘的背影,腦海裡浮現出那晚在海軍俱樂部和藤田坐在一起的背影,恍惚間背影從眼前消失了,頓時讓她警覺起來。
“吳天桑?是他嗎?”
躲在人群中的張義瞥見山口惠子隨著藤田等人上樓,暗叫糟糕,他沒想到藤田會帶著這個代號“響尾蛇”的特高課高級間諜參加宴會,此女敏銳的嗅覺一旦發現他的身份,必然壞事。
必須提前一步將她解決。
這麼想著,張義瞥見一個邁著羅圈腿的鬼子便衣走了過來,忙佯裝不察,一頭撞了上去。
“八”便衣剛想發怒,就聽張義用日語說道:
“抱歉。”
便衣一愣:“你是日本僑民?”
張義警惕地瞥著周圍,小聲說:“軍人,我剛從前線回來,目前我在汪填海哪裡公乾,我的身份要保密,懂嗎?”
便衣心領神會:“明白。”
“我叫小野,你呢?”
“鬆下一郎。”
“鬆下君,能帶我去下衛生間嗎?我對這裡不熟悉?”
“樂意效勞。”鬆下一郎笑著,轉身在前麵帶路,張義淡定地跟在他身後。
“這裡就是洗手間,用的是我們大日本帝國最先進的抽水馬桶,可不是以前那種拉繩小野君?”
到了二樓衛生間門口,鬆下一郎介紹著,半天見小野沒有動靜,他連忙轉頭。
卻見小野笑盈盈地舉起了雙手,在他驚訝的眼神中按在他的頭上,然後像搖撥浪鼓一樣猛地一轉。
一切發生的太快,鬆下一郎幾乎沒有反應,就被扭斷了脖子。
張義將搖搖晃晃的他扶住,拖進了洗手間,找了個隔檔塞了進去,然後找出鬆下一郎的手槍檢查一番,揣入懷中,若無其事地走了出來。
他正在洗手台上洗手,聽見輕微的腳步聲,剛想轉身,玻璃上就倒影出山口惠子虛偽的笑臉。
她沒有穿木屐,隻著白襪,手裡握著一把無聲手槍。
“吳天桑?是你嗎?”她用半生不熟的中文說,“見到你真是太高興了。”
“陰魂不散。”
張義暗罵,心說來的正好,見她戳穿了自己身份,他索性不裝了。
“你是怎麼發現的?”
“聲音,我學過戲曲,對聲音特彆靈敏,雖然你改變了說話方式,但聲色改變不了的,除非你毀掉嗓子。”山口惠子得意道。
“厲害,不愧是特高課的高級間諜。”
山口惠子臉色一變,閃著凶險的寒光:
“你還知道什麼?”
“那你要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說。”
“你來這裡,藤田君知道嗎?”
山口惠子冷笑一聲:“你是想知道我有沒有向藤田君稟告你鬼鬼祟祟潛入日本領事館吧?你果然有多重身份。”
“彼此彼此。你猜藤田知不知道你是特高課派來監視他的?”
“那是我們大日本帝國內部的事,不用你操心。”
“惠子小姐彆生氣,你還是溫柔的時候好看點,不如我們做筆交易怎麼樣?”
“好啊!”
山口惠子戲謔一笑,她倒要看看這個鬼鬼祟祟的中國人想耍什麼花招。
一會一定要將他押到藤田麵前,親自揭穿他的麵目,讓藤田明白自己是多麼的愚蠢。
她昨天就提議將這個中國人留在海軍俱樂部,好隨時監視和觀察他。
因為不管是山城派來談判的官員還是特工,在談判中都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露一絲破綻,但麵對柔情似水的女人,他就不會那麼戒備了,或許會流露出一些他真實的本性。
隻要能抓住他的軟肋,就可以逼其就範,策反他,從而在山城埋下一顆釘子,為己所用。
但愚蠢的藤田見人家拒絕,就不再堅持了,多麼愚昧無知的家夥。
幸好大日本帝國最優秀的特工惠子小姐憑借自己高超的專業技能,識破了敵人的奸計。
“將你的槍交出來。”
望著黑洞洞的槍口,張義老老實實地掏出自己的手槍,笑道:
“我的手槍是用來充門麵的,根本沒有子彈。”
“站在原地彆動。”
山口惠子警惕地盯著他,緩緩上前,一手持槍抵在張義胸前,一手躲過手槍。
槍一入手,她便冷笑道:“騙鬼呢,你覺得一個經過魔鬼訓練的高級特工會分不清槍裡麵有沒有子彈嗎?”
說時遲那時快,張義卻是湊準時機,猛地一把扣住她持槍的手腕,往天花板上扭動,同時一腳踹出。
“嘣”
子彈打在天花板上的同時,山口惠子吃痛,果斷了放棄自己的無聲手槍。
她猙獰笑著,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起身,毫不猶豫地拿著張義的槍扣動扳機。
撞針發出“哢”一聲,果不其然,是一聲空響。
山口惠子愣神的瞬間,張義的食指已經準確地搭在扳機上,二話不說,對準她的頭顱就是一槍。
她應聲倒下。
張義冷笑一聲,掰開她的手拿過自己的手槍:
“老子的習慣是,第一個彈倉從來不上子彈。”
說著,他從嘴裡吐出一枚子彈,重新裝填進彈夾,走出衛生間,對著一樓大廳頂上巨大的水晶燈就是幾槍。
“有刺客。”
“有人中毒了。”
碎片嘩嘩嘩掉落的用時,大廳裡麵又傳來一聲急呼。
霎時間,領事館的大廳已是一片混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