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狗兒說到這裡歎了口氣：“我就這麼稀裡糊塗的當了水鬼，一直被困在這裡。”
“你要是想找萬家門的話，我可以告訴你怎麼走？”
我聽到這裡點了點頭，把烤雞掰下來一半扔給了對方，等到高狗兒狼吞虎咽地把燒雞上的香氣吸了個精光，另外半隻雞也進了我的肚子。
胡三奇烤的雞，我不能全便宜了這麼個野鬼。
我擦了擦嘴，心滿意足地對高狗兒說道：“吃飽了，就給我帶路吧！”
高狗兒站起身道：“想去萬家門兒，你得從水泡子邊上繞過去，從這邊繞到對麵去，就是我當年掉下來的那個坡，你順著坡走，就能看見萬家門。”
高狗兒轉身道：“這邊的路滑，你跟著我走。”
我把東西收拾好，挑上貨郎的挑子，跟著高狗兒，往草叢裡麵走。
高狗兒走了兩步之後就轉過來身來，向我伸出了手：“這邊的坡太陡了，我扶著你點。”
“哦！”我看著高狗兒伸出手的時候，忽然抽出刺刀往他手上劈了過去。
高狗兒沒想到，我會忽然出手，連手都沒來得及往後縮，就被我一刀把手給砍掉了一半。
對方的慘叫聲剛起，我就往後一抖扁擔，把後麵的那個挑子給甩在了地上。扁擔在另外一個箱子的重量之下，帶著勁風往高狗兒的腦袋上打了過去。
要說，扁擔這個東西能不能打鬼？在民間的說法，還真不一樣。
有些地方，扁擔沒有特殊的含義，或許打架的時候能用上扁擔；打鬼的時候，誰也不會想到這個東西。但是，有些地方，給人出殯的時候，要在靈棚裡放一把掃帚和一根扁擔。掃帚，掃邪氣；扁擔，打惡鬼。
棺材附近有根扁擔在，不僅外麵的惡鬼不敢進來搶貢品，也能防止棺材裡的人詐屍，隻不過，這種說法流傳不廣，沒有多少人知道。
至於說，扁擔為什麼能打鬼？民間就兩種說法；一種是老扁擔在人肩上時間久了，沾上的陽氣重，鬼見了害怕。
另外一種說法就是，當年二郎神用老楊樹做了一根扁擔，挑著大山趕太陽，用山把太陽都給壓住了。這個傳說還有戲文子叫《二郎擔山》或者《擔山逐日》，後世也就有了老楊木做成的扁擔能辟邪的說法。
我剛才上手挑扁擔的時候，就看出來了那是一根楊木做的老扁擔，整條扁擔就像是被盤過一樣油光錚亮，胡三奇給我弄這麼個東西，是要讓我拿來防身啊！所以，我才第一時間掄起扁擔打了高狗兒。
高狗兒已經被我給砍了一隻手，正疼得嗷嗷直叫，哪還能注意我迎頭拍下去的那一扁擔，直接被扁擔給拍在了腦門上，一顆腦袋當場四分五裂，人也跟著化成了磷火。
我用扁擔撥開高狗兒站過的草叢看了一眼，那裡果然全是稀泥，我要是真踩在這種連泥帶草的地方，保證得因為站不穩腳直接滑進水泡子裡，成了高狗兒的替死鬼。
真正的怨鬼，可沒什麼良心可講，能抓替死鬼的時候不會手軟，高狗兒剛開始不敢碰我，不是因為我手上有刺刀，就是因為我後麵的那根扁擔讓他害怕了，
他覺得，自己已經把我騙住了，不會防備他，實際上，我一直都沒放鬆警惕。
胡三奇也教過我，鬼怪騙人的手段比你想象的還多，防人之心不可無，防鬼之心更不可無，要不然，等你死到臨頭再後悔就晚了。至於說，你會不會誤殺好人？你彆有那樣的顧慮，人盼見鬼，三分情；鬼想找人，三分險。他們沒事兒不會來找你，尤其是至親之外的鬼魂更不會無緣無故找你，他都來纏你了，你憑什麼不動手？
在我看來，胡三奇教我的東西不會有錯，我動了手之後就沒留手，一扁擔拍碎了高狗兒之後，馬上把挑子重新挑了起來，小心翼翼的挑著好走的地方，沿著水泡子邊緣走了半圈，才開始往坡上麵走。
我剛看見高狗兒說的那條坡路，就聽見背後傳來了水響的聲音，等我轉頭去看的時候，水泡子裡麵已經浮起來了兩顆像是紙人一樣的腦袋。
下一刻間，那兩顆腦袋就開始越升越高，很快就露出了一紅一藍兩種衣服的身子，那分明就是紙人才有的裝束。可是，那兩個人的五官卻像是活人一樣能動能笑，刺耳的笑聲甚至掀動著水波往岸邊上湧動。
我來不及去想，為什麼兩個紙人泡在水裡那麼久，還能完好無損地浮上水麵，隻是看了對方一眼就拚了命地往坡上跑。
沒過一會兒，我就聽見身後傳來了馬蹄敲地和車輪轉動的聲音，等我再轉頭時，一架平板馬車已經從水裡衝了出來，一男一女兩個紙人坐在一口棺材上，各自抓著半邊韁繩控製著馬車往我這邊飛快衝來。
那批拉車的馬，也像是高狗兒說的那樣，被人用粗線把眼睛給縫了個結實。
彆說，我身上還挑著個挑子，就算是什麼都沒有，我也跑不過一架馬車。
我聽見馬蹄的聲音越來越近的時候，乾脆把貨郎挑子給橫在路中間，我自己麵向挑子，一步步往後倒著跑。
要是，那馬車不減速，肯定得撞在扁擔上。
那根老楊木的扁擔能不能擋住鬼車，就得看那個貨郎挑子能不能承受住鬼車的力道了？
說實話，我心裡是一點底兒都沒有，把挑子擺在中間就是在賭命。
我小時候見過貨郎挑子好玩，看著就像是挑著兩個帶格子的小櫃子一樣，就想去打開看看，那個老貨郎說，你要什麼可以告訴我，開我櫃子可不行，這挑子要是沾了彆人的人氣兒，可就擋不住臟東西了。
我當時還說他騙人來著，那老貨郎卻告訴我：以前有個大文人給貨郎挑子寫過詩哩，叫“莫道雙肩難負重，乾坤儘在一擔中”你彆看這挑子不大，裡麵裝的可都是老百姓過日子的東西，人氣可大著呢！
我告訴你，我在深山老林過夜的時候，把箱子頭一個，腳一個放好，自己往下麵一躺，豺狼虎豹，妖魔鬼怪全都不敢近身。
老貨郎這話我算是記住了，要不然，我也不能賭這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