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穆對比蘇容妘還要跟懵愣些,他從娘親懷中探出頭來:“娘親什麼時候與皇後相識了?”
蘇容妘輕輕搖頭,沒將心中猜想說出來,隻是含糊答:“我未曾見過她,想來是因為裴家的緣故,你好生回去讀書罷。”
宣穆點點頭,自是娘親說什麼他便信什麼。
他直起身來,用袖子擦了擦淚,被侍女帶下去的時候還一步三回頭,大抵也是沒想到剛說上幾句話便要被人打斷。
可這次不似之前被裴涿邂阻撓,她要麵對的是皇後,便不能出一點錯,連為她上妝的葉聽此刻也是麵色凝重,一副嚴陣以待的模樣:“夫人彆急走,這妝容萬不能出錯才好。”
蘇容妘低聲應下,這一會兒的功夫,她便將方才的猜測給否了去。
蘇家雖出身商賈,但終究也是在京都之中做了許多年的官,蘇容嬋即便是不如旁的高門之中教養出來的姑娘,但蘇家麵對裴家一步步權勢更甚,也是費勁心思教養這個未來裴家婦。
她自小在楊州野慣了,若是長久湊在皇後身側,豈不是明擺著將把柄往人手中遞?
裴涿邂又哪裡會冒這個險,她的身份惹人懷疑,又得將當初佛禮上的事牽扯出來。
葉聽明顯也憂慮這個,在給她麵上的妝上的差不多後,一邊為她梳發髻一邊道:“皇後娘娘的傳召家主未曾提前知會過,奴婢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等下您入了宮,萬事先保全自身,奴婢定想法子儘快將此事告知家主。”
瞧著她這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蘇容妘也被影響的有些緊張,儘數將她說的話給應承了下來。
依照宣穆所言,太子病逝皇後此刻應當是背痛難忍才對,雖則不知為何宣召她入宮,但入宮時,還是不能施過分重的脂粉,更要穿上素色衣裳。
在白日裡她想同蘇容嬋相似些,要靠的偏偏還得是脂粉,葉聽不敢為她下太重的手,隻能將發髻弄的鬆散些,企圖用鬢角的發再稍稍遮掩些。
時隔幾日再出裴府,蘇容妘直接上了事先準備好的馬車,隻是在拐入宮道之前,竟是與迎麵而來的馬車攔住。
車夫勒緊韁繩,蘇容妘在馬車之中的身形跟著晃了晃,險些讓她害喜的症狀眼中起來,而後便聽見熟悉的聲音:“嫂嫂,是我。”
裴淺葦的聲音傳了過來,蘇容妘與馬車之中的葉聽對視一眼,這才將馬車車窗上的帷幔掀開,正好便看見裴二坐在並駕而行的馬車上,亦在瞧著她。
“嫂嫂,我——”裴淺葦話音剛出口便停下,轉了話頭道,“誒,嫂嫂臉上怎麼了,怎的瞧著哪裡怪怪的。”
蘇容妘稍稍偏頭,將鬢角的發重新遮蓋上麵頰,亦將車窗帷幔放下來些:“這幾日養身子,瘦了些。”
裴淺葦想到了縣主的事,麵上當即有些羞愧。
雖則麵對兄長指責時她不願說自己有什麼錯,但在此刻麵對苦主時,她便控製不住心虛起來。
她悻悻然笑著:“車夫說瞧見了裴府的馬車,我一猜便是嫂嫂你,你從未入過宮門,怕是會不習慣罷?京都繁華,宮中亦然,我也是要入宮的,嫂嫂到時候跟著我就是,必不會有人敢笑嫂嫂出身。”
蘇容妘抿了抿唇,想著皇後娘娘剛經喪子之痛,此時哪裡有心思說笑她的出身?
以至於她都有些分不清裴淺葦此話,究竟是在有意關照她,還是借故蘇家的出身奚落她。
但她並不在意這些,反而從她話中尋摸出了重點:“你怎知我要入宮去,可是知曉宮中出了什麼事?”
“太子的事鬨的這般大,嫂嫂竟還不知曉呢?”裴淺葦一臉的驚訝模樣,沒忍住咕噥幾句“兄長未曾同嫂嫂說嗎?兄長不是極為看重嫂嫂嗎,怎得連這種事都不與嫂嫂說。”
蘇容妘眉頭不自覺蹙起,這回的分不清又填了一處,不知她是不是故意挑撥夫妻情誼的。
幸而裴淺葦並沒有在旁的地方打太多的岔,此刻說到了要緊事上:“太子染了急病,已經薨逝,陛下依國禮藏之,皇後娘娘便傳召三品官員家中命婦一同為太子祈福,原本我是不該來的,可誰讓此前臧擇師父選中了我。”
說到此處,她還有些沒底氣:“當初佛禮的事我便沒有辦好,分明是兩個人一起誦經,我被侍女護的好好的,可臧擇師父至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皇後娘娘此刻竟還願意信我。”
蘇容妘對此不好回答,但想著入宮後她便算裴家人,一損俱損的的事想來裴淺葦很明白,定能想法子照料她些。
故而她語氣如常,甚至還寬慰她兩句:“佛禮的事怪不到你頭上來,同樣是誦經,你卻毫發無損,想來也是上天格外眷顧偏愛你。”
裴淺葦被說的麵上有些紅,亦是沒想到嫂嫂竟會如此說。
蘇容妘輕咳兩聲:“好了,快些入宮罷,總不好讓皇後娘娘等著你我。”
她將帷幔放下來,重新鑽回了馬車之中。
葉聽在見到二姑娘時明顯鬆了一口氣:“幸好有二姑娘幫襯著,否則真不知夫人入宮後會怎麼樣。”
蘇容妘心中也多少有了些底,待入的宮門,葉聽與丫鬟小廝一同被留在宮門之外,隻叫蘇容妘與裴淺葦一同踏上宮道。
裴淺葦畢竟是長久陪在皇後身邊,對宮中諸多道路十分熟悉,都未曾由帶路的太監領著便到了鳳儀宮殿門外。
守門的太監宮女一步步通傳入內,這才有人前來放行。
踏入門檻之時,蘇容妘確實免不得有些緊張,掌心出了細細的薄汗,乾脆直接擦在了手中捏著的帕子上。
在即將入殿之際,便聽屋內有聲音穿出來:“此番咱們出京,怕是有幾日回不得家中,眾夫人可得回去與大人們好生說一說。”
蘇容妘腳步不受控製一頓。
出京都?她也要跟著一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