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大名劉盛,乳名小官兒。
之所以姓劉是因為俺老子也姓劉。他是我們村裡唯一的鐵匠,打我下手很重的!
每每想起他那一雙粗壯有力的大手,我就止不住地渾身汗毛倒立。
打完鐵再來打我,我渾身上下連骨頭包上皮肉哪有鐵硬啊?
有時候吃痛之下,我想改名換姓,和老爹脫離父子關係。
想了想,他一定不會答應。
我還得冒著生命危險,至少得再挨一頓揍,況且似乎完全沒那必要。
父母之所以給我起乳名小官。我猜想有兩點原因:其一,不叫屎蛋兒,狗剩兒之類的,說明他們有一定的文化水準,這很難得。
因為村子裡大家普遍都沒什麼文化,給孩子起的名字一個比一個難聽。據說小名起的越難聽越好養活,我們村還有一個叫鱉蓋的小孩,就差叫馬桶蓋兒了。
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年代裡,他們竟然也不擔心養不活我。
其二,他們對未來的生活充滿美好的希冀和憧憬,望子成龍。
估計沒敢指望我將來大富大貴、光宗耀祖。
隻要好好讀書,將來能混個一官半職,安身立命即可。
我還沒到上私塾的年紀,他們就經常拿各種聖人之言教育我。
鬼知道從哪個石頭縫裡蹦出來這許多討厭十足、令人唾棄的聖人!和草叢裡的螞蚱似的胡蹦亂跳。
我的爹娘在對我的教育問題上有時候會鬨一些小摩擦。
因為我的鐵匠老爹手勁太大,時常揍的我原本渾圓可愛的小屁股青一塊紫一塊,有時候趴半天我才能起床下地。
這確實有點太過分了,連充滿正義感的我自己都看不下去!
有時候把我打急了,我甚至下決心將來等自己長大了也揍他一頓解解氣。
但擔心自己確實打不過,隻好作罷。據說隱忍是小孩子的最高境界!
俺娘就心疼我,忍不住責罵他眼神不好,分不清鐵塊與屁股,錘打兩者的力度和方式要有明顯的不同才成。
但大多數時候他們倆是一個鼻孔出氣。所謂沆瀣一氣,狼狽為奸。
俺娘也揍我。但好在她手上力道輕的多,揍我的次數也相對少些。
所謂有得必有失。她有時候急了,手邊抓著什麼就不管不顧地朝我扔過來。有一次忘了什麼原因,她隨手扔了一根兒木棒打過來。正砸在我小腿肚上,當時那裡就青紫了一塊。
為此事後她還難過地把我摟在懷裡,感傷落淚。向我賠禮道歉。
反倒是我有些過意不去了,因為一點也不疼不說,我還覺得挺好玩的。
知道小狗為什麼總是喜歡搖著尾巴去追主人扔出去的飛盤嗎?
因為它覺得挺好玩的!
而且我心裡早就原諒她了。
更萬幸的是……
那虧著不是一把鋒利的菜刀!
否則我這一輩子都隻能獨步天下,橫行無忌了!
所謂不打不成器。棍棒之下出孝子。這兩句混賬話好像都是聖人說的?
自己的親兒子打就打了唄。想開了就是那麼回事兒。
天下哪有不挨揍的好孩子?挨揍的都是好孩子,隻有好孩子才會挨揍!這是我自己總結的道理。
與那些狗屁聖人無關。
此刻我正站在村頭高高的土牆上,渾身顫抖著麵臨人生的第一次生死抉擇。
站在我對麵獰笑的,是村裡兩個出了名的壞小子——劉向乾、劉向坤兄弟倆。
我一般不常和他們這兩個壞蛋玩的。今天也不知抽了哪根筋,尾隨著他倆玩了起來。結果就中了他們的圈套。
這麵破敗的土牆很高。而且看上去搖搖欲墜,隨時都有可能倒塌。雖然爬樹、上房揭瓦的活我平日裡沒少乾過,但這麵高高的土牆是第一次爬。
眼看那小哥倆動作利落的爬了上去。我自然不甘落後,鼓足了勇氣迎難而上。但上來之後我立馬後悔了。低頭望向下麵好像是深不可及的深淵。這要是不小心摔下去,缺胳膊斷腿那可真不是鬨著玩的!
正躊躇間猛一抬頭。卻見走在前麵的劉向乾、劉向坤兄弟倆獰笑著轉回頭來。弟弟劉向坤在前,哥哥劉向乾站其身後。二人同時用不懷好意的眼光死死盯著我。
論年齡,劉向坤與我同齡。他哥哥大我們一兩歲。
劉向坤呲著牙開口道:“跪下一人叫我們一聲爺爺。否則,我兄弟倆把你從這裡推下去。就問你怕不怕?”
我是真怕了。
在腦海中我飛快地對當前極為不利的局麵做出了客觀而理智的分析、判斷:打?以一敵二肯定是不行的。除非抱定必死之心。這明擺著是欺負人嘛!我家就我這一個兒子,保命要緊!
雖然父母不止一次用聖人之言教導過我:男兒膝下有黃金,男兒有淚不輕彈。
可是我真顧不了那麼多了。寧可負重前行,也要堅強地活下去成了我此刻唯一的信念。
於是我認慫了。涕淚橫流,雙膝發軟地跪了下去,更丟人的是:此刻我完全是情不自禁地尿了褲子。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記得哪位聖人說過,活人不能讓尿憋死。隻是可惜了俺娘給我做的那條新褲子。一個補丁都沒打呢。
唉!所謂聖人,原來他媽的都不是人啊!
那兄弟倆看到我被嚇破膽的樣子,立刻喜笑顏開,一副小人得誌的模樣。嘻嘻哈哈地拍了拍手。依次溜下了高牆,揚長而去。
回家之後,我沒敢把這件糗事告訴爹娘。隻是因為尿濕了的新褲子,免不了挨了一頓揍。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忘了這是哪位聖人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