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無惡意,單純便是忍不住想對比一下罷了。
彎腰收拾劍譜的人手在聽見那個名字的時候,動作停頓了下,在鹿桑看不見的角度,雲上仙尊長長的睫毛輕垂,嗓音中帶上了自己都沒注意的溫和:“日日入道時,比你年紀小一些,初生氣旋識海,拿了我給的瑤光劍也不會用,隻會拖著滿地跑……莫說舞劍,舉都舉不起來。”
鹿桑聽得有趣,便繞道了宴幾安的正麵,在石頭椅子上坐下了,捧著臉笑著說:“真羨慕扶光大師姐,若我也能自幼從師,也不知道如今能修煉到何種程度。”
宴幾安難得微笑了下:“應當是比她快一些。”
抬起頭便跌入這個笑容,少女愣怔了片刻,望著那雙平日裡不見悲喜的深眸,隻覺得好像身後的落日餘暉殆儘,滿天星河率先落入了他的眼中。
“——仙尊,收我為徒吧。”
待反應過來之前,鹿桑已然將請求喃喃而出。
兩人均是一怔。
修長的指尖從劍譜上挪開,宴幾眼唇邊的淡淡笑意斂去,平靜地望著對麵雙手捂著嘴的少女。
鹿桑窘迫得臉紅脖子粗,後來想了想說都說了還怕什麼呢,放下手硬著頭皮道:“這些日子鹿桑都是跟著仙尊學習修仙界的一切,從基礎知識到如今能夠初識劍譜,您總是親自教導,這樣看來同拜師學藝又有什麼區彆呢?……更,更何況,你我本來就是,就是真龍與神鳳降世,這世便是不做道侶了,若有其他關係綁定,其他人也會更加安心!”
她結結巴巴地說完,很緊張地望著宴幾安。
“日日恐怕會不高興。”
宴幾安本是下意識地拒絕——
但話剛說完,他又想到,又能怎麼樣呢?
明明他也不是覺得收徒這件事不行,否則那日他對著南扶光許諾與神鳳的未來關係時,應當將徒弟這條路也斷絕的。
但他沒有。
他留了一絲餘地。
“噢,也是……”
桃花樹下,鹿桑抿起唇有些不知所措,宴幾安也不說話。
沉默的僵局最後是被謝允星打破的。
……
因為實在不太熟悉,內閣長老的千金通常不會是赤雪峰陶亭的來客,今日意外來訪,為的自然也是南扶光的事。
宴幾安自然是知道今日南扶光來過,沒打招呼又扭頭跑掉了……
他這徒弟脾氣向來古怪且不小,所以他當時也沒追上去尋問,隻準備待她氣稍微消了自己回來衝他要說法或者發脾氣也好,到時候他自然知道原由。
——畢竟以往都是這樣的。
見鹿桑在場,謝允星毫不猶豫起手捏了個噤聽決,周圍一下陷入萬籟俱寂,鹿桑嚇了一跳,麵色一白,連著後退了兩步。
無視了她驚慌失措投來的目光,謝允星簡單地與宴幾安說了下南扶光想要突破築基末期的事——
宴幾安在聽見南扶光試圖一個人躲在洞府中突破築基末期時,便不自覺地蹙起了眉。
太危險了。
在師父麵前,素來橫行霸道的雲天宗第一大師姐一反常態總是比較含蓄,占著雲上仙尊這得天獨厚的資源,硬是花了許多年,自己腳踏實地練至築基末期……
她除了突破時必要的護法,向來不願意求助師父的。
但金丹期可不是她熬資曆就能熬出來的。
更何況伴隨著修仙入道級彆的提升,會發生氣海墜落、爆體而亡或者走火入魔的可能性也會提升。
從煉氣至築基時她尚且還知道老老實實地來陶亭找他,如今怎麼反而越活越不知輕重了?
此時已然不用謝允星多言,作為最了解南扶光的人之一,宴幾安顯然已經大約發生了什麼——
若不是她亂來出了些事故,這宗門二師姐怎麼會親自跑到陶亭來找他說道?
說是輕描淡寫的一提。
實則更像是替南扶光討要個說法。
所以日日方才來了一趟唐陶亭也是為了突破至金丹期這件事?
人到門口了,又怎地跑掉了?
一陣風一陣雨的,倒像是她會做出來的事。
宴幾安寶庫之中自然有許多寶貝可以幫助南扶光,就算她天資不夠,用那些寶貝堆也能給她堆個金丹期出來……
更何況有他在旁邊護法,突破時發生任何意外,他也有能將她保全下來的能力。
“知道了。”
宴幾安道。
謝允星得了承諾,也不多言,抬手解除噤聽決,衝著旁邊發呆的鹿桑冷淡頷首,後抽身離去。
宴幾安盤算起寶庫裡還有什麼上次被掃蕩後遺留下來的有用之物。
“仙尊,謝師姐說了什麼,看您眉頭緊蹙……”
“無事,日日想突破至金丹期,苦於修煉無門——”
宴幾安並不覺得這事有什麼好規避鹿桑的,說完感覺到旁邊安靜一瞬,他的衣袖被輕輕拽了拽。
他下意識躲避了下。
下一刻,便對視上鹿桑忽閃忽閃的雙眸,少女眼睛水靈靈地瞪大望向他,喜出望外地問:“仙尊,扶光大師姐若是能得您幫助步入金丹期,是不是就稍微能夠接受您再收徒這事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