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扶光的邏輯鏈非常清晰。
「仙尊沒有彆的徒弟,我若入仙尊門下就是唯一那個,我爹娘也隻有我一個,我從小霸道慣了,學不會分享……去跟彆人搶師父會叫人討厭的,我不想討人厭。」
當時的雲上仙尊被她說的啞口無言,沉默的空擋,聽她問——
「不要麼?」
後來,南扶光如願以償的爬上了雲上仙尊專有的寶座,抱著他的脖子坐著他的臂彎,跟滿臉無語的爹娘耀武揚威地顯擺她師父給的瑤光劍。
再後來的後來,她這一個唯一,做了很多年。
隻是可惜,那瑤光劍尚未修成她的本命劍,便碎了。
“日日,虛木洗髓丹予你,不要麼?”
……
空氣像是凝固住了。
旁邊的謝允星歪了歪身子,用肩膀碰了碰像是屍體一樣沉默的南扶光,壓低了嗓音:“好了這件事是我找仙尊討論過一下如果你要殺了我我也認了但是你應該知道你想殺他肯定是殺不了他的並且如果你打算不理他今天我們恐怕就要站在這裡直到月上柳梢頭或者乾脆地老天荒你可能覺得無所謂但作為路人我表示真的有點尷尬……”
她一口氣說完不帶停頓,南扶光轉過頭瞥了她一眼,輕聲道:“這跟你沒關係。”
謝允星為自己不用被殺死鬆了口氣。
但很快她意識到自己這口氣鬆得早了些。
因為下一刻,見南扶光許久未動還不聽勸,宗門內便有一些人開始覺得她不識好歹——
看南扶光不順眼的群體通常和雲上仙尊的腦殘崇拜者群體高度重合,如今看他們的仙尊這樣被冷落,大概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其中就有藥閣的某些人。
被冷落的仙尊疊加仙尊手裡那他們這輩子彆說煉出來可能連摸都沒機會摸的丹藥,足夠讓他們紅了眼。
作為他們之中最記吃不記打的,白灸勇敢地站了出來,陰陽怪氣地喊了聲“扶光師姐”,道:“想來是我上次直言你不過築基末期、配不上雲上仙尊的事讓你記著了,以至於你為了突破築基末期如此著急……但這也並不算是什麼壞事兒,人貴在有自知之明與上進之心,如今仙尊憐惜你,拿出了這虛木洗髓丹,你也算是因禍得福——”
南扶光掀起眼皮子掃了眼白灸:“你閉嘴。”
白灸哽了下,不遠處,另一個柔軟的女聲響起:“師姐,白師兄說的話不太好聽,但道理是這個道理,知道你為了突破之事煩惱,師父也頗為意外,今日與我商量決定拿出這洗髓丹予你用,保你平安順利步入金丹期……這件事並沒有壞處,你便不要推辭了罷?”
鹿桑嗓音柔軟,天生帶著仿佛能安撫人心的平和。
如今她在宗門內有了身份——除了神鳳,還是正兒八經宴幾安的徒弟,南扶光的師妹——
她一開腔,眾人像得了什麼應許,紛紛附和。
唯獨宴幾安依然仿佛未聞所有聲音,隻是安靜地望著南扶光。
白灸見他不動,又被眾人的噓聲鼓勵,昂首挺胸:“鹿桑師妹所言甚是!扶光師姐,今日那麼多人在,其實大家心裡也明白,仙尊再收徒你心裡不痛快……但這麼多年,仙尊從未承諾門下隻會有你一人,如今這鹿桑師妹入仙尊門下已經是板釘釘上的事實,你何苦再鬨彆扭?”
南扶光蹙眉:“不是讓你閉嘴?”
白灸:“嘖嘖,我看你就是小氣還不識好——”
打斷他是南扶光袖中飛出的白綾。
白綾如往常一般靈動遊龍,但也有所不同——不用於以往它隻是被注入了木屬性靈氣如樹根遊動,當它從南扶光袖中飛出,真的有樹根藤蔓狀的枝條纏繞上白綾!
不等白灸出招躲避,層層繞著藤蔓的白綾便纏上前者手腕,南扶光一抬手,粗壯結實的藤蔓便將他一把拎起至數尺高空!
“扶光!”
伴隨著最先反應過來的宗主謝從一聲大喝,南扶光卻充耳不聞——
突然,大殿內一陣地動山搖!
混亂之中,青石磚地麵震動,一棵粗壯的蒼翠古樹裂土而出,拔地而起!
“啊啊啊啊啊!”
在白灸驚聲慘叫中,藤蔓舒展猶如有了生命,不急不慢地伸展纏繞上被拎在半空的白灸身上,如蛇盤繞,將其捆縛,藤蔓蜿蜒過他的脖子,捂住了他的嘴。
聒噪的聲音終於在耳邊消失。
南扶光抽手收回袖綾,背手而立,從始至終,腳下未挪動半分。
飄散的塵土彌散,人們眨眨眼,震驚地發現眼前無處不是密林枝葉,原本足夠容納數百人的宗門大殿此時已被憑空冒出的巨大古樹占據了八層。
樹冠之上,那憑空生長古樹枝條蔓延幾乎覆蓋了整座大殿,大殿屋頂發出不堪負重的“吱呀”響聲。
幾枝張狂生長的枝條捅破了大殿頂,幾束陽光照射下來,落在地麵成了圓形光斑。
樹下,被枝條纏繞的白灸如同蟬蛹拚命擰動。
大殿內從熱熱鬨鬨的拜師現場變為鴉雀無聲的墓地。
……
比起同門目瞪口呆地陷入鴉雀無聲境地,顯然雲上仙尊千年難得一現的錯愕來得更加珍貴。
“不要了,師父。”
南扶光轉向宴幾安,平靜地說。
“這虛木洗髓丹,我用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