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上移,伴隨著彩鳥的飛行路線,隻見在帳篷深處,被灰黑色布簾分隔出一片私人區域。
私人區域內,地上鋪著巨型不明生物的皮毛一體獸皮地毯,在地毯正中央,放著一把十分不像話的椅子。
彩鳥輕車熟路,落在椅子靠背上藤蔓造型的延長伸展處,縮著脖子,像隻鵪鶉似的,安逸蹲好。
椅子造型華麗至有些浮誇,黑色不知名主材料鑄造主體,堅硬至泛著冷光的金屬質地被雕塑為沙陀裂空樹枝條造型,纏繞於椅子周身。
枝條紋路上,鑲嵌無數珍貴鍛造材料——
如位於左右雙側鑲嵌比人臉還大的珍珠,傳聞為不淨海海眼取出,鑲嵌至隨便一塊破銅爛鐵便可化為神兵,遙之萬裡可取不淨海水,取之不儘用之不竭,淹沒一座城池隻是頃刻眨眼間。
此時,那張該死的椅子附近,有兩個人。
其中一人身著樸素衣衫立於椅旁,手中執一筆一空白卷軸,眉清目秀,麵色因為常年不見陽光顯得有些病態蒼白,書生打扮,聞聲轉過臉來,卻見其雙眸黯淡似有目障。
另一人坐於椅上,以雙腿大張的姿勢坐著,高大如山,姿態閒散然而氣勢壓迫感卻極強。
他一頭利落短發,發鬢剃得極短,從齊耳處的灰白發色,由下至上逐漸漸變為烏黑。
臉上有一副銀製麵具,左眼下方鑲嵌一顆鴿血紅色澤寶石……
麵具往下,是棱角分明的下顎,以及勾著上揚弧度的薄唇。
男人一條腿掛在椅子的扶手上,另一條腿踩在放置在椅子右前放的大型獸籠鎖頭上。
順著那擦得發亮的皮質長靴,南扶光視線下移,當看清楚籠子裡關著一條被破布捂住雙眼、渾身傷痕累累的似龍類生物時,她腦瓜子“嗡”地響了一下。
南扶光:“…………………………”
南扶光:“你殺了我吧真的。”
罪魁禍首顯然是個不知羞愧的玩意,甚至笑出一聲氣音,南扶光額角狂跳,根本懶得理他,一步向前——
大約是聽見了陌生腳步,獸籠內,那身上每一個傷口都在往外淌血的生物抬了抬頭,動作十分明顯,因雙眼被布條遮住無法視物,它警惕地嗅了嗅。
借此機會,南扶光看見它胸前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龍鱗是世界上最堅硬的存在,此時卻像是被什麼野獸利爪強行撕開,血肉模糊,猙獰地向外翻開;
前爪原本鋒利的指甲脫落,銀色龍鱗翻逆,淩亂,部分隻剩一絲絲皮肉,搖搖欲落掛在上麵;
戰鬥中可呼風喚雨、令行風雲的一雙如蟬翼翅膀此時亦無力地耷拉著,混雜著泥土與它自己的鮮血……
銀龍散發著濃重血腥,被困於原型,囚於籠內。
狼狽不堪。
“這事有得解釋。”
前方不遠處的椅子上飄來懶洋洋的聲音。
“前些日子我照常路過不淨海趕往東岸,計劃視察那邊的凡塵界,雖然現在在戰中默認東岸非我領地,但是講道理這件事本質上倒反天罡,我從未同意……途經歸墟時天地風雲驟變,隻聞龍吟鳳唳,我尚未反應過來,翼舟頃刻間傾覆——”
男人停頓了下。
“我差點掉下去。”
聽上去十分委屈和無辜。
“現在是冬天,不淨海上都飄著浮冰。”
差點。
南扶光聽不下去了,從腰間乾坤袋抽出一根鞭狀物。
寬闊又華麗的椅子邊,書生模樣的人瞥了一眼便低頭奮筆疾書。
椅子上的男人瞬間收起唇角上揚的弧度。
原本隨意掛在扶手上的長腿警惕地落下來,“咚”的一聲,他終於坐有坐相:“這是準備用最原始的方式以下犯上嗎?”
南扶光手中握著鞭狀物,長約三尺六,不知何材料造成,分有節骨二十一節,雕刻符文共八十四印。
她輕輕一揮手中鞭子,“劈裡啪啦”一陣雷電藍光閃爍。
“我給它取名“打神鞭”,可不可愛?”
男人:“……”
男人:“下界近日確實是出現了一些修真人士冒充神明行事,真是辛苦你了。”
南扶光:“彆顧左右而言他了,是用來打你的。”
男人大概是無語了瞬息,歎了口氣:“日日。”
南扶光炸毛:“叫這個也不行!趕緊把它給我放了!”
男人:“啊……”
男人:“不要。”
敷衍的拒絕聲,椅子上那隻狗腿子彩鳥拍打翅膀助威聲,書生溫吞勸架聲,南扶光氣得嗷嗷罵人聲,手中打神鞭電閃雷鳴聲……
聲聲入耳。
帳篷外,一名士兵默默地捂上了自己的耳朵。
……
天光大亮,南扶光醒了。
醒來第一個想法是:您阿媽的,荒謬。
她最近是不是有點太恨宴幾安了?
以至於在夢中杜撰了個人,把完全體的他關在破籠子裡,逼出原型,蒙著眼暴打了一頓。
………………這個夢真的很反動啊,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