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現在鹿桑“噯”了聲,微微睜圓了眼,唇瓣輕啟的震驚模樣就知道了。
修仙界寶器到了稀有階級,基本都各自有各自的來曆和特定的名字,它們基本又可以納入“仙器”或者“神兵”的分類——
“仙器”通常屬性都很好,一階仙器如無幽的那把“逐光逍遙扇”,就已經足夠元嬰甚至以上修士使用。
仙器升階比較奢侈,需要另外一份完整的當前仙器本身鑄造的基礎材料,塞進熔煉爐。
然而難度在於仙器一件難尋,更何況要收集齊其本身的鑄造材料,有些仙器來源於上古秘境,彆說材料連其上一任主人是誰都不知道,也許從該仙器現世那日開始,得到它的主人便要踏上無休止的材料試錯之旅……
所以天底下沒幾個修士有這奢侈條件去升級二階仙器。
“神兵”則不同,如“打神鞭”和“誅邪辟火羽衣”,一階神兵雖然也非凡品,但不如仙器那般難得,初始屬性低且沒那麼優秀,經常會出現五靈根適用神兵這種連上品武器都不如,完全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東西……
神兵升階會重鑄其屬性,隻需要找到優秀的器修塞進熔煉爐,剩下的就是祈禱——因為伴隨著品階升級,神兵升級成功率逐步下降,很容易碎。
通常神兵無數次升級才可能出現合適的單靈根屬性,得以投入使用,而一把高階神兵背後可能是無數把其他神兵的屍體。
宴幾安有過五階神兵升六階碎掉然後心痛的閉關三年的光輝黑曆史。
這開出的條件,放誰識相的都該笑臉相迎了。
但南扶光卻狠狠地蹙起了眉:“我要黑裂空礦石,我隻要那個,我有用。”
彆人要甲,你給要給乙和丙,這是什麼息事寧人的歪路子?
——她這樣毫不領情,在宴幾安看來就是不知好歹。
於是雲上仙尊也蹙起眉,下顎微緊繃。
“日日。”
“乾什麼!”
“平日裡你在宗門過分跳脫,疏於修煉,成日與凡塵人廝混、搗鼓那些無用之物,哪怕是被你招惹之人登門告狀,為師從未說過你一句不是。”
宴幾安難以言喻此刻想法,隻覺有些不愉悅,這些日子南扶光為了個鹿桑跟他鬨了無數的彆扭……
其中不乏在宗門眾人麵前扔下他這時候拂袖而去。
他也不是沒脾氣的。
“是,帶鹿桑回雲天宗,收起為徒是為師一意孤行,但其中道理,為師以為於你早已說清,並且現在在試圖予你補償。”
“?”
“你當時點頭答應了她的存在,現在不能又說話不算,為了鹿桑的各種事,同為師鬨一輩子不愉快。”
“??”
劈頭蓋臉砸下來的話讓南扶光秒變啞巴。
什麼什麼和什麼?她要黑裂空礦石,這人跟她扯什麼鹿桑?
像是第一次意識到這提到的人還站在那,南扶光轉頭看向她那小師妹,隻見後者此時此刻自然又是紅著眼,一臉乖巧與感動地望著她的師父——
啊,在她看來,也許一個三階神兵和一把二階仙器,是雲上仙尊為了讓她能在師門有立足之地所做出的犧牲。
也確實是這樣的。
拿了好處,她南扶光就該乖乖閉上嘴了……她不要的那個虛木洗髓丹隻是敲門磚,雲上仙尊可有的是好東西,足夠叫她老實的呆著。
南扶光腦子裡一片白光,耳邊仿若有噪音在嗡嗡地響,她張了張嘴發現嗓子仿佛被鎖緊,發不出一點兒聲音。
渾身的血液從頭頂瞬間落入腳底,她四肢冰涼,有一種麵對突然扭曲的世界的茫然——
然而麵前的人好像壓根沒注意到她的奇怪表情。
他還在說,說什麼“你小師妹入師門不過二旬已是築基初期”“當初你用了幾十年”“如今不知道你用了什麼辦法升入金丹初期”“修行之路苦遠,你切莫為此洋洋得意”……
之類之類的。
南扶光也沒有辦法消化更多的話了。
她零零碎碎的聽著,垂在身側的手從顫抖至死死攢成拳,始終一言不發,直到那聒噪的數落停了,她從頭到尾隻是說了句——
“我隻要黑裂空礦石,你為什麼就是不懂?”
扔下這句話,不等宴幾安做回應,她轉身逃也似的離開了赤雪峰,離開了雲天宗。
……
凡塵界。
南扶光氣勢洶洶出現在豬肉攤前時,殺豬匠剛剛賣掉最後一條豬後腿肉。
用砧板邊一塊乾淨的白色紗布擦掉殺豬刀上的碎肉,雪亮的殺豬刀“啪”地落在砧板上立穩——
殺豬匠這才慢吞吞掀起眼皮子,掃了眼站在攤位跟前很有存在感的仙子姐姐。
“哭過了?”
“沒有。”高高揚起下巴,仙子姐姐嗓子像是在磨刀石上挫過一般沙啞,“給你半個時辰收拾收拾,跟我去一趟大日礦山。”
顯然已經事先被吾窮打過招呼了,聽到南扶光的話,殺豬匠臉上沒有太多表情,看上去也不怎麼驚訝自己被要求立刻收拾包袱走人這件事。
他抬起手,顯得有些懶散地搓了搓指腹的薄繭,又用一種莫名給人感覺很是憐愛也很是變態的氣氛,緩緩蹭了蹭那把殺豬刀的背脊。
“有秘密不讓我聽,說丟臉,轉頭去找你那個,”他想了想,“仙君道侶。”
“……”
“然後被拒絕。”
“………………”
“結果不得不硬著頭皮來請我幫忙……現在是不是覺得更丟臉了?”
“…………………………”
“擇偶須慎重,你們這種年輕小姑娘,就是很容易被老頭騙。”
“……………………………………我一百多歲了。”
“光長個不長心眼。”
“廢話那麼多,你到底去不去?”
“我不是沒拒絕嗎?”
南扶光突然想到了她小時候硬要拜宴幾安為師。
就像她前幾天硬要和眼前的人交朋友。
………
嗯。
至少他說對了一點。
她果然從小看男人的眼光就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