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雖然周遭禁用法術,但身為修士南扶光敏銳的五感還在,她眨眨眼便看清楚了周圍——
她落在一片相同的小房子中間,每個小房子門口掛著一盞沒亮的礦燈,房子裡住的可能是礦工吧……
隻是沒有點燭火,也沒有人走動的聲響,此地靜如死地。
這樣闖進來好像實在魯莽,南扶光有些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人是進了大日礦山了,但現在完全不知道該從哪下手找人。
隨便推開一間屋子問問有沒有見過一名胸前戴小紅花的人販子麼?
萬一問到賊一夥兒的怎麼辦,她不是鹿桑,運氣可向來不太好……
糾結萬分之時,她雙耳一動,突然聽見身後有聲響,是鈴鐺的聲音。
她第一反應是宴幾安追殺她這逆徒追到大日礦山來了,仔細一聽又發現好像不對,宴幾安的劍穗隻是單鈴,此時的鈴聲聽上去脆生且雜亂,更像是一串鈴響。
她轉過身,首先入眼簾的便是一隻懸浮在半空的皓白赤足,腳腕上懸浮圈掛一滿了金鈴的鐲子。
目光再往上,方便行動的漆黑習武褲,紅色的腰帶,腰掛一枚礦燈造型小小掛飾,尋常黑底紅邊道袍上衣——
懸浮在半空的是個看上去和南扶光年紀不相上下的年輕修士。
皎潔明月之下,他背扛一把巨大鐮刀狀寶器,一頭銀白長發尾端束起,麵白如雪,睫毛也是白色的,垂眼看過來,眼中不見喜悲。
“何人在此?”
年輕修士嗓音淡漠。
猝不及防被人抓包,南扶光有些發懵,不知道這人是誰也不知道他打哪兒從天而降……她看不出眼前這人是什麼等級的修士,說明對方甚至不是同金丹期,修為比她隻高不低。
最重要的是,此時此刻南扶光是一點兒法術都使不出來,這人為什麼一點不受影響——
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五感敏銳地嗅到了緊繃與危險,心跳開始加速。
緊張地舔了下乾澀的唇,南扶光思緒萬千的瞬間,氣氛突然變得銳利!
修士沒有得到回答,或者說他根本沒有準備得到回答,他抬手將背後的鐮刀取下,與此同時,腳腕銅鈴亂響!
“等、等下!這位道友——”
南扶光隻來得及伸出雙手,想要同對方解釋自己隻是來找人的並不是什麼可疑的賊,有話好說,實在不必動刀動槍!
“申時已過。”
那聲音仿若通過鴻音傳遞,響徹南扶光耳邊。
南扶光壓根沒聽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
頃刻間,月光下,霜白鐮刀刀刃高舉,南扶光慌亂之間隻得將手伸向腰間乾坤袋試圖掏出一件防禦性法寶先躲過這一擊——
但一切都來不及了。
她看見眼前鐮刀的光刃與飛舞的銀白發同樣刺眼;
她聽見亂鈴從清脆至刺耳;
她嗅到土腥空氣中浮動著一絲方才藏得很好的血腥氣息;
她感覺到一股冰冷的氣息侵入她的胸口。
氣旋識海撕裂的劇痛,命星在同一刻發出絕命的光芒後迅速變成不詳的鐵灰……
倒在地上的時候,南扶光甚至感覺到不到後腦勺砸在地上的疼痛,鮮血不要錢似的瘋狂從胸前的巨大胸口中湧出,她不受控製地抽搐——
奄奄一息中,她看見那人從天緩緩降下落在她的身邊。
鈴鐺聲熄,腰間那枚小小的礦燈掛件搖晃,露出後麵另一個五色金絲繩編織的掛件,掛件其中有一人相盤坐掐訣,後有巨大的鳥類展開羽翼,羽翼又鑲嵌七色寶石象征彩色羽毛,羽翅盤根結錯,乍眼一看又如沙陀裂空樹之枝葉。
正是仙盟最高執.法組織「翠鳥之巢」成員的身份象征。
「翠鳥之巢」,他們的人為什麼會在這?
但接下來南扶光也不能思考太多了。
疼痛奇異地從身體逐漸褪去,大腦不再叫囂著這些沒用的東西,變得麻木而遲鈍。
最後失去的是視覺,眼前的一切就好像落幕的戲劇幕布,一點點下壓,直至一切變得漆黑。
命星歸於黯淡無光,天頂星於星盤墜落,星盤潰散。
南扶光死了。
識海撕裂,命星隕落,大羅神仙再世也救不回來。
雲天宗大師姐就這樣死在無人問津的西岸,默默無聞地,死得透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