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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2 / 2)

沒等她反應,殤夜整個人一下子被抬高了起來,武燭明一手扶著她,一手支撐起她的身體,把殤夜整個人抱了起來。

殤夜這才反應過來,她首先想到小時候武燭明也是背過她的,是不是也是這樣抱起過她,現在長大了倒沒有這樣的玩笑了。她輕笑,坐在武燭明的臂肩上,倒也不慌不忙,任憑武燭明這樣托著她,舞動著在月夜下肆意妄為。

“哈,殤夜,今天的你話可不多啊。”

殤夜隻是微笑著俯視武燭明,那黑色瞳睛叫他無法移開視線。

她回答:“有時候,不過是一點小小的不同,今晚是,我或許也是。”

“是嗎?在我看來,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是從沒有怎麼變過的。”說著武燭明穩了穩姿勢,就一直這樣托著,始終不想放下。

殤夜轉而遙望遠方,回答道:“是呀,如果一直這樣與你一起。但是,就怕諸多事情並不依照所預想的發展,要不然,也不至於……”殤夜說著聲音越發的小,隻是遙望著城市。

武燭明不知聽沒聽清,他越發起勁,說:

“要是能時時在一起的話,也用不著任何擔心了。”

說完這句話後,兩人對視著,沒了下文。還是殤夜淡淡地笑著,說:“燭明,快放我下來吧,還打算一直抱著我嗎?”武燭明這才回神,將殤夜慢慢放下。互相看著,都不說話。

不是戀人,可似乎兩人有點兒忘了這回事了。

武燭明轉向城市,他興致很高,明明是想讓殤夜稍稍放下思慮,現在倒是調動起了他自己的情緒,似乎也一掃了今天的陰霾。他將真情化作言語:“殤夜,或許隻是我多慮了,你今天,倒是沒了往日的風範。但實在要說,也不用我來擔心。每次這樣,你都是能自己走出來的。雲哥每次被我和黎蒼攪得心煩的時候,都說你是最讓他省心……這種時候,我和黎蒼倒是每每想著沒幫上你多大的忙,不曉得怎麼回應。從以前到現在,你一直都是冷靜自信的,是我們三個裡頭最有考量的那個,黎蒼恐怕也是這樣認為的。那個比誰都更相信自己所追尋的正確,無疑的人,不如說,那樣的你,早就印在我心中了。以前如此,現在又如何呢?哪怕有什麼事,我們三個人不是還在一起嗎?不是還有我和黎蒼嗎?殤,你是無需我來提醒的。”

他轉過頭去,期望見到她再一次的笑容,就和平時一樣。

可她沒有。

殤夜就如剛才一樣,微笑著,神情冷靜自然得讓他生出一絲不安。

“燭明,或許你錯了,或許我不是那個最堅定無疑的人。或許沒有你們,我是不能永遠自信冷靜的。但是,如果我說,我與你,黎蒼,也必然會離彆呢。”她就這樣帶著些許笑意站在武燭明麵前,繼續說,

“而那,就是今天呢?”

一字一句平靜的敘述,卻讓武燭明的心落入冰冷的潭水中,他原本的笑容與氣勢一起消失了。“離開……是什麼意思?”他沒說出來,也不敢問出來,他從來沒這樣想過。就跟劍鋒直刺他心上,不會的,她在說什麼,沒有任何預兆,就這樣離開?怎麼會?他除了不相信,還是不相信,以及,疑惑,他心緒瞬間亂成一團,可是他並沒有將這種情感表現在臉上,他早已不是孩子,不會輕易因這種話迷惑,他堅信這是殤夜的玩笑,可是她不是會輕易說出這種話的人。他擔心,疑惑,比剛才更甚。既然如此,武燭明的心思一轉,堅定了意念,離開?殤夜,你可真是個壞家夥,編這樣的話來唬我,可真是胡鬨。武燭明想,既然那樣的話,那我就把你留住。

他轉向殤夜,看到的卻是與剛才她回答時截然不同的爽朗的笑容,好似剛才殤夜的冷靜模樣是另一個人。她見武燭明紋絲未動,就靠近了他,雙手輕拂武燭明的臉頰,露出她那淺笑,以平和的語氣說著:“怎麼會,燭明,剛才的話,怎會是真的,隻想看看你苦惱的神情,結果你當真了,哼哼,這才是你嘛。要是離你和黎蒼一個人走掉,我可不得傷心透頂,不是嗎?”她的聲音好像有一種魔力,自然平緩卻穿透人心,她的手指輕輕劃過,叫人不能懷疑。武燭明也多麼希望那是玩笑,可他不會不明白,看到殤夜今天的古怪,這些話恐怕不能隻當做是殤夜的一時言語。

他告訴自己,是真是假已無所謂。害怕失去,就將其留下,害怕離彆,為何不抱緊她?亦步亦趨可不是他的作風。他下定了決心。

武燭明仍是一動不動,直直與殤夜對視,那清澈的眼神反倒讓殤夜不知該作何反應了。直到他嚴肅的神情逐漸換上親切的微笑。武燭明看到的是她深邃的眼眸。可是殤夜,看著武燭明,心裡卻又浮上了迷茫,她心中出現了一句提醒:不行,不是現在。

殤夜收回手的那一瞬,武燭明抓住了她的手腕,攥緊了,輕輕放下。他清楚地對殤夜說:

“殤夜,我相信你……有一件事,殤,你能聽我說嗎?”

殤夜沒有任何表情,直勾勾地像是在注視著什麼,她的心思沒在這裡,仍將手給武燭明握著。他繼續說道:

“殤夜,分開是我不曾想過的。如果那樣,我……”武燭明的聲音停下了。

殤夜沒有直視他,神情難解糾結……她微微閉目,此刻她的心中有什麼在糾纏,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的緣由。武燭明越貼近,每對她多說一句話,她臉上不安,疑慮的神情越重。雖然沒有抗拒,但……卻有憂心。不是因為他和殤夜有什麼阻礙,而是殤夜心中有什麼困住了她,現在也困住了武燭明,隔在他們兩個之間。

殤夜將手從武燭明手心中抽出,於是他原本想要說出口的話,又咽了下去。

沒能告訴她,或許是有阻礙,但武燭明卻違背了自己心中的承諾,什麼也沒改變。不僅違背了他自己的信念,也蔑視了武燭明從來的堅定,就像是一個亦步亦趨的人,全出自他自己不知所謂的猶豫。

在這斷開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殤夜望向城市,武燭明想著以前好像也有過這種時候。是怎麼回事,他差不多忘了,似乎也是差不多的情景。他抬起手,指向夜曉燈火中的一個方向。殤夜看去,那裡有著一座矮房,仍亮著光,與周圍的黑暗有些許不同。武燭明開口說道:“雲哥又在熬夜了,說了多少次也從沒聽進去過,每次有大事的時候,就不分晝夜的工作。嘿,一把年紀了,也還這樣逞能。”他那如白晝般清朗的笑容總是能融化冷寂的氛圍。殤夜閉眼,微笑著說:“你跟雲哥也差不多了,一樣不拐彎的。而且,要是他知道你又說他一把年紀,又要教訓你了,像這樣。”

她輕輕敲打了下武燭明的頭,作出一副嚴肅的模樣:“你這小子,我還不比你老多少!就是放在以前,也從來隻會說我們是四個兄弟姐妹!”於是兩人互相對視著笑起來。

夜晚冷清,但卻不似先前那般寂寞了。

背後傳來踏音,步伐很慢很緩。

是黎蒼回來了,還沒等看見他的人影,殤夜就已經開口問道:“什麼時候,你也開始輕手輕腳了?”

高大的身影從黑暗裡走出,黎蒼嘴角一撇,回答說;“哪裡是我輕手輕腳,怕不是你專心另外的人,沒注意到我罷了。”殤夜故意裝沒聽懂,他走近,還時不時瞟武燭明一眼,武燭明眨巴眨巴眼。

黎蒼這一來,又把三個人黏在一起。殤夜帶著疑惑的眼神問他:“你好像很是高興,遇到了什麼好事。”黎蒼硬擠到兩個人中間,朝殤夜的方向古怪地看了兩眼,回答道:“好事可沒遇到。你要曉得,每每這個時候我都是很高興的。要說有什麼可提的,剛才我就晚走了一會兒,就看到某人的那樣子,風一吹都挨上了,結果她還沒挨上。嗬,殤夜,我問你,要是燭明沒睜眼,你接下來打算怎樣。”武燭明沒聽明白,往殤夜那邊看,隻見她正扶額輕歎:“你看到了啊。”她顯得有些窘迫,但仍不失鎮定,馬上又接下去:“自然該怎樣就怎樣,難不成我會怕嗎?你,不會一直在旁邊看吧。”黎蒼滿麵笑意,卻又是用他那一如既往平和的語氣應對:“哪裡怪我停了一會兒,可沒想到,這一回來,又看到你們倆個貼的那麼緊,倒叫我不好出來了。”這是說剛才,武燭明故意打岔,轉而問黎蒼:“話說你逛到哪裡去了?”“羽池那邊。”“那麼遠!你可跑得真夠快的。”

“小意思。”黎蒼輕描淡寫地回答道,“況且,跑快點兒,不也有好處嗎?”看向兩人,他們輕輕搖頭。

就這樣互相調侃,談天說地,夾雜著關心和回憶。這樣的對話,至今已不知有多少次了,多年的相處早已將幾人緊緊係在一起。十幾年來也能鬨出不少事,從過去到現在,從乳臭未乾到如今獨當一麵,三人過去稚嫩的麵影已成了相片上的回憶,取而代之的是三人此時的背影。彼此攙扶走到了現在,照他們那第四個“哥哥”的話說:“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是讓周圍人都覺得,是這樣的三個兄弟姐妹。”每次說完,還不忘把自己撇在一邊,說什麼“看來我也是個外人了”,弄得他這三個弟弟妹妹不知說什麼好。

三人緊挨在一起,就是這樣尋常的聚在一起,也是刻印在三人共同記憶中的一部分。

黎蒼說著說著提到他從天梯上來時遇到了個奇怪的人,沒到等燭明詢問,殤夜居然也說碰見了一個給她留下深刻印象的人,看她那眼神,似乎還真是個特彆之人。武燭明聽著,想著三人不是一條路上山來的,似乎也不是遇見的同一個人。沒想到這樣晚了,三人也能有不同的邂逅,武燭明有些懷疑,以前這麼晚的淵潭山,哪裡還會有這樣多的奇人異事。他漸漸有些懷疑了,遇見的那事,估計也不是偶然。

這邊燭明正細細思索,在一旁的黎蒼也看出殤夜的奇怪,自剛才在暗處看著他們兩個的時候就這樣覺得了。想到武燭明,他一定也是注意到的,一看他,結果發現他又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黎蒼真想再給他來一下。停了一會兒,也隻是笑了笑,“不去管。”他直起身。

可隻一瞬,本來還輕鬆著的他,像是突然吃了痛,麵色一緊,一咬牙。然後馬上轉成了驚疑。他詫異地將手放在自己胸口處,低下頭,眼神停在了那兒。“黎蒼,怎麼回事,是你的……”殤夜先注意到了,武燭明這才反應過來,向一旁看去,黎蒼的那種驚疑表情他都不曾回想起過,就跟很小的時候,那一天一樣。

黎蒼回過神來,看另外兩人正盯著他,沉下聲音回答:“小事,不在意。”但他的臉上卻是若有所思,沒有看他們。

武燭明見了黎蒼的異狀,說:“黎蒼,是你的赤痕。”他和殤夜從小到大跟黎蒼在一塊,曉得黎蒼的胸口處,掩藏了過去的印記。他倆每次問他是如何的感受,他都隻會形容是:“不足為道。”隻見黎蒼麵色凝重,微微皺眉,武燭明想看看,伸出手,黎蒼麵無表情地撥開他的手,“用不著……怎麼現在發作,而且,唯獨這次……”他自語。

黎蒼的僵直狀態隻持續了一會兒,隨後馬上回到正色嚴肅的模樣,沒有再彎腰靠在石欄上,反而是挺直了身子。武燭明看著黎蒼,這次發作有些不同尋常。他眼角餘光一掃,察覺到黎蒼的衣角有一片是沾濕弄臟了的,剛才離開的時候還沒有。這或許與黎蒼提到的那個人有關。

這“痕跡”伴隨了黎蒼大半的歲月。這時候,他是知道該怎樣應付的。武燭明和殤夜都不會說什麼,也不會對此追問,因為他們知道,哪怕是裂骨之痛,這個男人也是不怕的,他有著遠超常人的意念和骨氣,以及比他這痕跡更深刻,印在他心中的狂性。

殤夜笑:“可彆是什麼大問題。”黎蒼沒回應,卻也舒緩了神色。

三個家夥雖是各有心思,都在考量著心中的牽掛,但他們想的既是自己的事,也是彆人的事。武燭明心中浮現出三人小時候手牽著手的情景,那是他們陪伴的最開始的時日,也是快樂無憂一同成長的,現在其實也沒啥大區彆。武燭明轉向黎蒼和殤夜,幾個知根知底的家夥也沒什麼好藏的了。哪怕殤夜有時神神秘秘的,黎蒼也不常說話,他自己有時候也挺倔的,可都是小事。他想:

如果有,也不會是什麼壞事。

武燭明低下頭,似乎是在笑,他輕快地說:“你們兩個今天都夠古怪的了,真是,以前也有過這種時候嗎?十幾年,到底是多少日子,轉眼就過了。可就是現在這樣,這樣跟你們一起說說話,我也夠滿足了。哈哈,不知為什麼,跟你們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憂愁不起來。”武燭明抬起頭,滿麵笑容,他看向兩人:“說到底,還是跟你們一起,最讓我心安。”

殤夜和黎蒼麵麵相覷,武燭明從心底感到愉悅,三人在一起,他能忘記許多事……他笑出來,就同平時一樣,洋溢著從始至終他的喜悅。

聽到這兒,殤夜不能移開,不能從武燭明的笑容中移開視線。她想到自己,不知是在擔憂什麼,又是在猶豫些什麼。這樣想的她看向城市,心中默默下了決心。今晚是頭一次,她說:

“燭明,黎蒼,能與你們一路走到現在。能遇到你們,遇到雲哥他們,是我一生的幸運。和你們一起的過去,是我無論如何都不想失去的。那些日子,早就銘刻在了我心裡……是呀,看來,沒什麼好擔心的了。”這話是說給兩人聽的,可是,又像是說給殤夜自己聽的。她又麵朝兩人,說:

“不是嗎?兩位,從今往後,從來如此。”

殤夜熱烈的回應,那笑容是最為燦爛。這樣的她,是兩人所熟悉的。

她最後將目光放在了自己的左手掌,打量著。殤夜揚起一抹邪笑:“看來,終歸不是無用的準備。”這最後一句隻有她自己聽得到,兩人看到的,隻有殤夜那掌握命運的獨特神情終於又回到她臉上。

黎蒼淺笑,武燭明則是平靜地看著殤夜,她是不需要誰來提醒的,這是無需質疑的。現在,用不著他無用的擔心了。

既然如此,三個人都在。他還有一件事沒做,無須擔心,無須迷茫。既然殤夜已熱情承諾,他也該用熱情回應。黎蒼也在,正好,就讓他看著。

武燭明漸漸靠近殤夜,此刻真是大好時機,他的樂觀在平時是慣常的,可就在這一瞬間,奇怪,他這時又莫名回想到了今天那怪事。武燭明的餘光注意到的是黑夜的不同,他不自覺地想:今晚真是孤寂又寒冷,有什麼不同以往,但到底是什麼呢?

武燭明走到殤夜麵前,使殤夜不得不仰視他,她與武燭明的眼光對上,黎蒼就在身旁。

他伸出雙手想要環抱住她,話已在嘴邊,武燭明想到剛才他聽到“離彆”時,內心多麼顫動,至於原因,他再明白不過。沒什麼好猶豫,他看向殤夜。

可是……奇怪。

殤夜並沒有看他,她的目光所指,是那月。

看向天空,月,是這樣殘缺嗎?

僅剩下慘白和冰冷,明明是月,卻照亮不了天空,

好似在嘲弄。

他明白過來,原來不是月……是這天,這黑夜,

原來如此,既虛妄也虛假。

夜吞噬了月光,

而月光殆儘之時。

武燭明隨之感受到,

撕裂般的痛。

原本想要擁抱殤夜的雙手,卻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他緩緩後退,快速轉過身,背對兩人,驚疑,伴隨痛苦一起湧上,迸開。

一種詭異的,痛苦,卻又不隻是的疼痛的壓抑感覺,讓他簡直不能呼吸,從身體,到心臟,到身體的每一根毛發,都滲入刺痛和壓抑。他屈身,斷斷續續地呢喃:“這是什麼……”他在這怪異感受中掙紮,叫不出聲。

驚疑地望向天空,夜泯滅了月光,銀月被完全的黑暗所掩蓋,一點一滴,直到月光也隱沒消失,微光未能照亮周圍的黑影,在那夜影與黑暗間,有什麼彆的東西。黑暗與夜色近乎相同,如果不是月,是無法察覺的。

遮住那月的,可不會是什麼雲,武燭明不會看錯,雖然難以辨認,可那異樣之物,在遮蔽月的過程中才讓他發覺了異樣。為什麼剛才沒發覺呢?殘月沒有照亮它周圍的天空,它就像是被黑暗包裹著,嵌入了黑夜之中。

可就算察覺了“異變”也解答不了他現在的痛苦,如果不是他超人的堅韌,剛才那裂心之痛一定會他叫出聲來。哪怕忍受這足以讓人痛苦致死的感受,他臉上卻也是毫無掙紮的表情,不過武燭明知道,另外兩人是一定會察覺,不不,他不想,武燭明咬牙,竭力掩飾自己的異常,這痛感讓他什麼也思考不了。

彆人看,他現在唯一的不同點,隻是有點蜷曲,可實際上,他現在正承受著難以想象的痛苦。武燭明的直覺告訴他,這痛苦的根源不是這黑夜,他心中浮現出一個場景,那個東西,難道?沒等他細想,強壓的苦痛和壓抑再一次襲來。

二人沒發現武燭明的異常,黎蒼自剛才刺痛之後,就一直心不在焉,不是他的風格,而殤夜的神光中找回了往日的自信堅定,隻差一點就能得出她今天一直考慮的最終的答案。武燭明竭力壓製自己的異常,他現在可不想讓兩人來為他擔憂,或許也隻是因為他自己的倔強,意誌讓他不想被擊倒。若是換做常人,怕是早就痛昏了去。

隻過了一會兒,武燭明就感到痛感在逐漸減弱。而隨著痛苦的減弱,他感受到的從胸口傳來的壓抑奇異感覺就越深,並且全身似乎都有縈繞著的刺痛。武燭明並沒有覺得這異樣的壓抑有所減弱,這種在牢籠之中的窒息感覺並沒有讓他感覺好多少,而且,至深的疼痛也沒有消失,而是集中在了胸口的位置。

“走了,有些在意的事。”黎蒼話音剛落就想轉身離開,一直到黑暗的邊緣,他停下來,又回頭看向兩人,說:“兩個拖拉的家夥,不如我也給你們一個承諾好了。從今往後,隻要仍跟現在一樣,也就好了。哼哼,至少我是想這樣的,我也會讓它一直如此的。嗬,燭明,殤,再見了。”殤夜以微笑向黎蒼道彆。武燭明本應回應,可開口時,卻感到了喉嚨的不對勁。黎蒼到底沒有等到武燭明的告彆。他最後隻是看了看這天空,思考著什麼隻有他自己知曉的事,邁開了腳步。

夜中隻剩下了他和殤夜。

等到武燭明轉而看向殤夜,隻有她那沒有絲毫困惑的神情,就跟平時一樣。她在沉思中自己得出了答案,或許他和黎蒼也起了點用,可武燭明現在沒力氣高興了。殤夜正看著的是黎蒼離開的方向,不過,就算如此,她也似乎察覺到武燭明的反常了。眼看她就要轉過來,武燭明從背後抱住了她。他現在,光做出這動作,就已經是極限了。

對,這才是她,那自信,那智慧。真可惜,他現在隻能用擁抱表達他的情感。武燭明現在都還想著,這個時候也是不錯的時機,但現在這種時候,更像是一種自嘲。哪怕彼此緊挨,殤夜卻不能感受他此時的苦痛。他漸漸鬆開手,殤夜或許是安下了心,背對她的武燭明看不到殤夜的表情。他悄悄掀開自己的衣領。

黑紫色的紋路,古怪的印記盤踞在心口。

他的上身還有其它大小不一,新舊不一,不太看得出來的傷痕。至於這心口處的紫黑色,武燭明可不熟,估計他現在也不太喜歡這個不請自來的“紋身”。

就像是噬心的毒蛇,已到了心口。黑紫色紋路極緩慢的向四周蔓延,伴隨痛苦,更為強烈的是一種窒息壓迫感。武燭明驚訝發現,自己竟不能行動,完完全全,被這毒似的,來曆不明的紋路壓製住了。

武燭明一邊避免殤夜察覺,一邊又努力想擺脫這壓製。頭腦昏沉中,時而還閃過未曾見過的場景。一望無際如鏡一般的水麵上,一個女人正抬頭遙望,天色,是無邊的黃昏,還有遠處的山,山巒之下。那景象轉瞬即逝。武燭明沒來得及思考那些片影的意義,持續不斷的撕裂感讓他難以靜下心來。

為什麼,他自問。什麼時候?什麼地方?穿過衣服,直接到了胸口,到了他的心臟。不對,不對。撕裂的感覺,再一次湧上,他捂住胸口。一切都,一切都這樣怪異,今天的一切,月,夜,殤夜,黎蒼,他自己。他想起來了,不對勁!那個地方,那個人,那異常的……他今天不是見過了嗎,這黑紫色,他不是記得嗎。

“我得走了,燭明。”殤夜簡短的話語傳到他耳裡,她平靜的走向黑暗的邊緣,燈光灑在殤夜黑色的發端,平靜中帶著些許悲傷,“燭明,果然今天和你們一起是沒錯的,哪怕僅是與平日一樣……再等等吧,燭明,今天不是該留戀的日子。”殤夜微微回過頭,說,“至於現在,就先,再見吧。”說完,隻留下了一個淡淡的笑影。

兩人相背而立,武燭明沒能體會到殤夜話裡的意思,他想就這樣抱住她,就在眼前,可是他又覺得離殤夜很遠,夠不著。到底錯過了什麼,他不明白。

可是,但是,他不是還有未儘之事嗎?他的承諾,剛才的信念?還需要嗎,還是說,下一次,那又是什麼時候呢?殤夜已不再迷茫了,現在的她,也無需了……而他現在受著這古怪的印記壓製,連一句話也說不出。明明還有機會,可他總覺得自己做了個無法挽回的選擇,看著殤夜的背影,明明近在咫尺,卻遙不可及。或許這怪異真影響了他,可到底今天的武燭明,不同於過去那樣堅定無疑。他隻有輕輕抬起手,卻不知是在道彆還是不舍。

殤夜微微抬頭,看向黑夜天空,嘴角微微上揚:“月,也消失了嗎。明明知道這一天總會來到……哼,也未嘗不一件好事……下一次,又是什麼時候呢?”不知是向誰說。

武燭明僅是佇立在燈光下,雖然看不到,但殤一定在笑吧,沒有任何迷茫地笑。而後,隻有她的背影,漸行漸遠,直到聲音也逐漸遠去,身影隱沒於黑暗,她真正,走了。

夜中隻剩下他了。

他看向天空,異樣的天色仍在,黑夜漫漫好似永無儘頭,他那小小的身影,也似乎要泯滅其中。她走了,哪怕他仍能說:還有機會。可是心中的遺憾卻始終無法消解,“真的能夠嗎?”武燭明閉上了眼,他的眼中仍不失那份堅毅,這黑夜,這痛苦,不會奪走這神光。他的嘴角緩緩上揚,不曉得是在笑什麼,再一次挺直身子,握緊了拳頭,隻留下他自己的堅定不移,不會退卻一步的堅毅。

這“毒蛇”不會停下它的摧殘,武燭明就像是在和自己抗爭,直到這時,才看到冷汗從他的額頭上不斷滲下。鬼使神差般,他的眼光在混亂中定格在了那石碑麵對城市的一麵,那碑上篆刻的古字,在燈光下看得很清楚:

“墜月潭。”

看那石碑後的山,黑色如夜,壓迫如魔,碑上的字,似乎告示著什麼,武燭明現在沒心力去思考答案了。

寂靜之下,隻剩下他一人。仿佛為了嘲弄他,胸口盤踞之物一刻不停地侵蝕,痛感一刻不停地湧上,嘲弄他甚至留不下他最親近的人,嘲笑他今天的決心都成了虛言。真奇怪啊,他想,今天的一切都很奇怪。武燭明的眼珠子一動不動的,“為什麼?”當他這樣想時,一切又沉入夜色,無聲無息。

可是,他不是明白嗎?

於他而言,再是不尋常也不過微不足道的一隅,

執著釋然,放下紛亂——暫且而已。等到武燭明再次抬頭,夜晚仍圍繞著他,以寒風與他的軀體相擁。

人已離去,迥異不見,

不變是,

凜然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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