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榮
趙正豎著食指貼著嘴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趙大柱鑽過木柵,再緩緩地將其重又放入水中。
水流湍急,冰冷刺骨,激蕩拍打著土壁,聲勢頗大。趙正在水裡蹚了幾步,眼前卻一黑,胡三大跟了上來,靠在哨樓看不見的一側渠壁,看見前方水流已入暗道,渠上鋪了原木,還蓋了土。
胡三大指了指,趙正點頭,呶了呶嘴,這暗道才好走,明著在水裡晃,遲早要被發現。
胡三大做了個抹汗的手勢,你大爺啊,這暗道有多長?水有多深?有沒有換氣的地方?趙正沒跟他們說過。
卻見趙正取了一隻空水袋,懟在了嘴上,朝他做示範。
遇見水深沒頂,沒空隙換氣之處,便用這水袋換氣。
胡三大連忙點頭,還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好主意!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暗道,趙大柱殿後,護著趙二娃摸著黑往暗道裡鑽去。
趙正在暗道裡摸了摸頭頂蓋著的原木,吐蕃人將它們嵌入了渠壁,想頂開它們怕是白日做夢。就不知糧倉裡,這樣的暗道有多長,但肯定有出口,因為吐蕃人要汲水防火。
胡三大端著弩在前蹚了不知多久,忽見前處有光,走到抬頭一看,卻是已深入吐蕃軍寨二裡多地。
有人在頭頂走動,胡三大連忙閃身縮了回來,站在水裡打了個冷戰。
趙正此時雙腿已經凍得快要失去了知覺,偏偏身上穿著的鐵甲還冷得刺骨。幾人蹲在渠壁邊,瑟瑟發抖,互相大眼蹬著小眼。
好不容易腳步聲消失了,胡三大悄悄地探了探頭,回頭做了個手勢,是巡哨,已經走遠了。
趙正抬頭瞄向了高處的角樓,營寨裡的角樓看不見人,恐怕是這個時辰都在睡覺。他招了招手,眾人順著他的腳步,貼著渠壁一側,慢慢地通了過去。
此一路,明渠暗道相互交映,躲躲藏藏直在水裡蹚了快有一個時辰。眼看就要到了糧倉,渠水又進了暗道。
但此時水路已經不太好走,暗道裡的水位明顯升高。趙正蹚了幾步,覺得頭已經貼著渠頂的原木了,水卻淹到了脖頸處。心道要完,不知前麵還有沒有換氣的地方。
他取出了空水袋,拔下了塞子,準備情況不對時,就往嘴上懟。
伸手不見五指,前路不明,後路已黑。耳邊隻有水聲,嗡嗡嗡地。渠壁上的濕泥落在了脖子裡,又從襯衣的口子掉到了胸前。
水沒了上來,淹住了口鼻,趙正仰著頭,再走幾步,便有一陣水花直入口鼻。
趙正感覺有人在扯他,口含著水袋嘴回頭,卻什麼也看不清。
一股皮革的味道直衝而來,趙正慢慢地吸了幾口氣,剛走沒幾步,忽然摸到了開路在前的胡三大。
胡三大被水裡一道木柵攔住了去路,此時正在用力地抬。
但水裡使不上力氣,那木柵又是被釘入了泥裡。胡三大力氣再大,也束手無策,毫無辦法。
水袋裡的氣越吸越少,胡三大使勁喘了幾口,水袋都癟了,眼見不行,鼻子裡嗆了幾口水,便從那木柵邊逃離,往回遊走了幾步,連忙探頭仰著口鼻,貪婪地呼吸著帶著泥腥味和原木味的空氣。
不一會,趙正也露出了水麵,嘴裡噴著水花,低聲罵道:“簡直喪心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