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看得遠,右武衛白天在此有哨衛,夜裡有哨巡。坡下是回鶻牧民的營地,那裡牛羊成群。
朗多秦的目光從牧民那看不清模樣的氈帳群中抬起,向東延伸。正想看得更遠,卻忽然感覺腳下似乎有人靠近。
“何人!?”
朗多秦出聲問道。
那人顯然嚇了一跳,抬起頭來,卻見黑暗中似乎是有一個黑影,腳步一滯,答道:“軍爺,我是坡下的牧民……”
朗多秦冷喝一聲,“這深更半夜的,你不在氈帳裡睡覺,爬到坡上來,可是打探唐軍虛實?”
“不敢,不敢!”那人道:“夜裡睡不著,牽馬出門喂些草。”
說罷,還一邊揚了揚手裡的馬疆,一邊靠了過來。
朗多秦哼了一聲,“哪裡沒有草?為何非得上了這坡?”
“坡上的馬草豐腴……”那人不緊不慢,黑暗中手裡往懷裡掏。
“還說不是探子!”朗多秦何等眼力,隻一側身,一柄鋒利的匕首便從身側刺過。那人靠近偷襲,一擊不成,連忙就地一滾,往坡下滾去。朗多秦飛身一撲,鐵甲蓋了上去。雙手照著草裡的黑影一抓,隻聽“咯”一聲,匕首在鐵甲上劃出了一道火花。
那人抬手又要往朗多秦腿上刺出,朗多秦是何人?端得是勇冠石堡城的人物,乃中勇武軍石堡門神,一人扼守要道,單挑百餘唐軍左武衛,殺得左武衛屁滾尿流。麵對這般小小探馬,矮身一蹲,伸手一抓一擰,便聽“嘎”一聲,就折斷了那人的小臂。
那探馬卻也不喊,隻悶哼一聲,朗多秦一把擒住他,將他拿了起來。誰知那人還有後手,左手一掏,又是一柄匕首,照著朗多秦的麵門刺來。
朗多秦歪頭一避,眼前接著一花,隨即一股鮮血噴在了臉上。那人一刺未中,情知再刺無用,打不過就是打不過,於是反手一匕首,抹在了自己脖子上。
乾淨利落。
鮮血仍在噴湧,手裡那人卻漸漸地軟了下去。
朗多秦拎著屍體,正想上坡,卻聽坡上有人開口喝道:“何人在此?”
朗多秦抬頭看去,黑暗中似是有一隊人影,乃是右武衛巡哨。
朗多秦沒有聲張,隻告訴右武衛有探馬滲透,讓他們多加提防,不可炸營。巡哨吃了一驚,心中暗自後怕,若是沒有朗多秦,這探馬便就直深入營地了,於是紛紛感謝。
朗多秦並不多言,也未將事情來龍去脈告知,他把屍體扔在地上,自己下了山坡,回得營來去找趙正,到了玄甲軍營地,剛好碰見趙正正自閒逛……
趙正靜靜地聽完,心中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
“赫連雲天!”
“某在!”赫連雲天進了營帳。
“立即帶人,拿住回鶻左部接引使,一個不準放跑!切記不可炸營,事前通知右武衛哨巡。各隊起身披甲,不可出帳,不可多加營火,不可亂了陣腳!”
“唯!”
是不是他們的人,抓住一點人數便就知道了。
至於為何不要聲張,那是因為朗多秦的擔心不是因為營裡有敵人,而是營外有敵人。若是真有室韋大軍,此時被他們發現了端倪,立時攻打營地,自己會失去先機。那時根本來不及調度,睡夢中便就被人一鍋端走。
他是對的。
不一會兒,趙正便就聽見了營外的低喝聲。玄甲軍已經在做準備,相信此時外圍的右武衛,也得到了消息。
不多時,赫連雲天便就回來了,臉色有些變化。
“侯爺!人抓了,隻有七個。隻是抓他們的過程當中,折了一個弟兄!”
“……”趙正看著赫連雲天。
赫連雲天低下了頭,“他們太警覺了,我們一靠近,帳篷裡的人就四處逃散。好在弟兄們圍得緊,才未讓他們得逞。”
“他們也有哨衛。”朗多秦道,“不怪他!”
“侯爺,如今怎麼辦?人要不要帶來審問。”
“不必!動靜太大,我去就是了!”趙正起身,赫連雲天連忙為他穿甲。
三人出了營帳,直奔右武衛。
玄甲軍滅了幾堆篝火,正在營帳的陰影下各自整隊。
“天亮前,守好營地。曹榮,你帶一隊死守公主大帳,其餘人等,按位置守住車陣。萬不能放入一個敵人,玄甲軍第一仗若是今夜開打,便是生死之仗,不知對方人數,不知從哪個方向而來。爾等隻記一點,想要攻入營地,除非我們死絕!否則隻要有一人踏入公主大帳十丈之內,便是我等失職!”
“是!”人群低聲回應。
趙正穿過車陣,眼見右武衛的巡哨也緊張了起來。各營寨雖然沒有點燈,但耳邊都是披甲訓話的聲響。
營火中有人來回走動,清點照料馬匹。見了趙正,有人向他行禮。趙正擺了擺手,“自今日始,營中不得行禮!”
赫連雲天一臉茫然,“為何啊,侯爺?”
“我不想被人射成篩子!”趙正沒有過多解釋,直接去了回鶻接引使者的營帳。
那營帳頗大,原本是右武衛一夥人馬的宿營營帳,此時帳外的營火重新點燃了起來。借著火光一打量,那營帳被利刃圍著劃開了七八道口子,赫連雲天說他們想跑,便是直接破帳而出。
趙正進了帳篷,隻覺四麵透著冷風。
帳內捆著的七個人,都被封住了口。或倒或跪。
玄甲軍和右武衛幾人一起看著,刀都架在他們的脖子上。
帳篷裡還躺著一個玄甲軍軍士,胸口的鐵甲被一刀捅穿,趙正摸了摸他的頸動脈,確實陣亡了。
赫連雲天扯開其中一人口裡的破布,趙正問道:“你們是何人?”
那人瞪著趙正,隻是笑。
趙正的脾氣頓時就上來了,接過刀,將那貨一刀砍倒在地。
然後赫連雲天扯掉了第二人口裡的破布。
“隻問一遍,你們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