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裡的氣氛一時之間降到了冰點。
不知何時,起風了。
風從高高的閣樓上席卷而過,帶著山間的寒意,吹動著茶壺裡緩緩升騰的熱氣,將它撕裂、吹散在空氣中。
夕陽逐漸滑向地平線,天邊的光輝變成了一片暗紅色,像是潑灑開來的鮮血,將整片天空渲染得淒冷而肅殺。
“從剛才我就想說了,格林德沃先生。”
莫裡斯緩緩放下手中的茶杯,杯底輕輕敲擊著石桌,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晚風中尤為刺耳。
“您激將的方式,一點都不高明。”
格林德沃的眉頭微微一皺,眼中浮現出一抹不快,但他沒有開口,似乎在等著莫裡斯的下一句話。
“激將法對我來說沒用,格林德沃先生。相反,在我看來,您剛才一係列動作顯得既多餘,又可笑。”
“沒錯,”莫裡斯語氣一轉,“我的信仰從始至終,都是複仇。”
這句話像是一柄冷刃,直直插入了閣樓沉靜的空氣之中,連風都似乎停滯了一瞬。
“隻是……”莫裡斯頓了頓,目光微微眯起,“和您剛才所理解的複仇不同,我的複仇手段有些特殊罷了。”
格林德沃的臉色漸漸冷了下去,眼中閃過了一絲複雜的神色,他似乎已經意識到了什麼,但他依舊保持著沉默,顯然在等莫裡斯繼續說下去。
“你覺得,讓他們流血、讓他們跪在地上乞求,是一種勝利嗎?”
“不、不、不,我要那些人——那些曾經傷害我和我愛的人——一點一點地看著他們引以為傲的一切逝去。”
“我不會讓他們輕易死去,因為死亡是對他們最大的寬恕。”
“我會讓他們活著,親眼見證他們所建立的世界如何坍塌,如何崩潰。”
莫裡斯微微側過頭,望向遠方漸漸暗下的天際,夕陽最後的一抹餘暉映在他的臉上,明暗交錯,然後……消失不見了,隻剩下一片黑暗。
“我要讓他們明白,他們的高傲、他們的特權,終究是無根之物。”
“我要讓他們親眼看著,曾經屬於他們的東西,是如何被一步一步奪走的——權力、地位,乃至思想。”
“我要讓他們親眼看著自己的尊嚴被一層一層地扒下,甚至連活著都不是一種痛苦,而是一種恐懼。”
“恐懼等待——等待未知的懲罰,等待自己的一切被剝奪的那一刻。”
“我要讓他們活著,活得絕望,每一天都清楚地知道,他們已經無路可逃,卻依然得強迫自己苟活在我的陰影之下。”
“我要讓那些靜止了幾百年停滯不前、腐朽不堪、保守陳舊的思想在短短幾年迅速被打碎,我要讓他們在這個過程中,永遠不知道自己究竟錯在哪裡——眼睜睜看著自己固有的觀念一點點被打破,而自己卻不得其所,無能為力。”
“而這,比殺掉他們更有意思。”
說罷,莫裡斯朝著格林德沃笑了笑。
隻是那笑容,在格林德沃眼裡是那樣的……熟悉。
仿佛某個他無數次曾在鏡中見到的表情,帶著輕蔑、自信,卻又藏著難以捉摸的野心。
然而,莫裡斯似乎看出了格林德沃心中所想,他毫不猶豫地打斷了對方僅存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