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的流逝,在這座秘密林裡,失去了意義。
晨昏交替,日月輪轉,薑漠始終巋然不動,沒人知道他走出了多遠,也沒人知道他是死是活。
懸浮在其身前的那抹光團,僅剩拳頭大小,以緩慢的速度消磨著,化作點點白芒,滲進四肢百骸。
腹部的傷口,逐漸愈合,血肉與黑色物質,似乎達到了特殊的平衡點。
薑漠時刻保持著清醒的意識,他如攀懸崖峭壁,不敢鬆懈。
越是到最後關頭,越是要謹慎。
他知道.出關,不遠了。
農曆閏四月初十。
唐家塚內,在鐫刻著丹噬行炁路線的岩壁石畫前,穿著白衣的楊烈,靜坐闔眸。
在其不遠處,站著洪爺,唐炳文兩位長者觀望,他們表情凝重,在期待著一個結果。
每一秒的等待都是如此漫長,在他們的注視下,楊烈沒有絮亂的炁息,沒有麵露的冷汗,更沒有失態的哀嚎,明明如腳踏鋼絲繩索,卻從容應付。
不知過去多久,直到楊烈平靜地睜開眼眸,右手已是掌握數顆無形無色無味、還在微微扭曲出波紋的丹噬。
見狀,唐炳文、洪爺的憂慮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欣慰的喜悅。
與此同時,遠在千裡之外的三秦省域,某座荒僻的山穀,夜晚寂靜無聲,兩座燃燒著昏暗篝火的洞窟,隔著十幾丈遠,各自緩緩走出一道疲憊的身影。
頃刻,許新與董昌彙聚,二人采集枯木樹枝,升起篝火,滿是愁容的坐在地上。
“你也沒成?老董。”
“沒,我在腦海裡預想了數十次,衝過去的把握太低了,不敢貿然試險,越到後麵越心浮氣躁,機會渺茫啊。”
董昌搗鼓著火苗,心事重重。
他至今仍在苦思,究竟是在哪裡出了問題。
每到關鍵時刻,他總會莫名的心悸,幾乎成了病態的習慣,稍有影響,設想中的修煉步驟就會出現致命的失誤。
他記得師父所說,修煉丹噬,萬不可走神,定要一氣嗬成。
這種渾噩狀態下的他,嘗試修煉丹噬,無非是送命而已,因此遲遲邁不出最後一步。
“你呢?小許。”
許新伸著懶腰,悠悠道:
“我感覺快了,有三成的把握。”
“不過不著急,這趟出來閉關,收獲頗豐,回頭再去向師父老人家討教討教,說不定還能提升個幾成把握,到時候衝關就是行雲流水。”
“這樣啊?挺好。”
董昌心裡還有一個沉重的話題,卻不知怎麼開口。
“老董,要不.我們回門裡去吧?”
許新見師兄情緒失落,便安慰道:
“再找師父聊聊?我們沒成功,他人家不見得會怪罪我們,畢竟我倆還活著,已是萬幸。”
“你回去罷.我出門前,師父特意吩咐,要把無根生的單子結了。”
董昌有些頭疼,話雖如此,但對於那魔頭,他實在下不去手。
兩次見麵都是生死之交,金鉤子黃放那次沒有同歸於儘,甚至還幫了他們師兄弟一把,算不得是惡。
再到後來的綿山一戰,對方也去打鬼子了至少乾的是人事。
偏偏這樣一個亦正亦邪的家夥,成了全性的頭頭。
而雇主與全性結怨頗深,惱怒之下,指名道姓要殺全性的門長無根生,並斥責他無法管轄門人的惡行。
許新看出他的為難,撐著下巴歎氣:
“可是,你沒修成丹噬,單獨赴約的話,怎麼看都是毫無勝算,更彆說那混蛋可能有幫手.”
“那我有不去的理由麼?”董昌反問:“師父怎麼和雇主交代?”
他真的希望自己能儘快做出決斷,否則,真見麵了,不知如何是好。
一想到此前雙方還在一張餐桌上吃飯,談笑風生,如今再見,卻要分出生死,他倍感無力,進退兩難。
篝火熊熊燃燒,映照著兩人的麵容,許新眼睛微眯,做出決斷:
“成吧.我們一起去,免得你出了意外,我到時幫不上忙,或許會後悔一輩子。”
“意外倒沒有,最壞的情況,不過是同歸於儘而已。”
董昌默許了師弟的請求,他的狀況確實不對,刺殺難以成功,多個幫手也好。
“倒是你小子,給我放機靈點,該跑就跑,明白麼?”
對於師兄的叮囑,許新自然是左耳進右耳出。
兩人一起執行任務的次數多了去,這老古董一樣的念叨話,他早就聽得耳朵起繭子了。
“好。”
翌日。
二人離開閉關所在的山穀,按照約定的時間和地點,向著西北進發。
一連五日,跋山涉水,步至秦嶺附近的森林,駐足在一間荒廢的木屋之前。
午間的炎陽,高懸天空,毒辣得很,許新被熱得煩躁,走進木屋,環視四周,空蕩蕩的廢墟,連個鬼影都沒有。
董昌眉頭緊皺,暗想那個魔頭,到底又在耍什麼花招。
“會不會是那混蛋失約了?”
“日子、地方都對得上,應該是我們來早了。”
二人矗立在木屋外,正打量著這會不會有什麼玄機,卻很快失望。
過去數個時辰,臨近黃昏。
許新不願再等,一天下來,口乾舌燥,滿腔的怒火積攢著,抱怨道:
“那魔頭,竟敢放我鴿子,下回再遇上,我肯定得宰了他。”
見天色已晚,董昌一並起身,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一道突兀的聲音,從側方的樹林傳來,那是一道緩緩走出的魁梧身影。
“二位,都來了?好久不見。”
“是你?”
當看清來者容貌後,許新、董昌稍感詫異,竟是幾年前與他們有過一飯之緣的高艮。
隻不過此刻的他,很是虛弱,身上多處綁著繃帶,臉色發白,顯然前不久才遭遇過一場惡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