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都來了,矜持作甚?喝就是了,痛快點。”
話畢,他隨手一擲,兩隻滿載酒水晃動的瓷碗,迎麵飛來,許新、董昌下意識地出手接住。
“來。乾了!”
無根生率先舉起自己的那隻瓷碗,一飲而儘,隨即躺坐在地上,醉得手腳發軟,但意識還勉強保持著清醒,笑得甚是愉悅:
“喝——”
“我來給你們,介紹介紹,這些嗝.我傾慕的混蛋們。”
“喏,那個綠衫、蘑菇頭的大嬸,是紅花仙的.黃芳。”
“笑眯眯、戴著師爺眼鏡,像奸商那個胖子,燕武堂劉德水。”
“剛才恐嚇你倆.那個苗疆姑娘,魏叔芬。”
經過無根生的引薦,許新、董昌對眾人的來曆,有所了解,他們渾然不覺,在交談中,手上的酒,泛起點點漣漪,逐漸見底。
“忒值了。”
午夜,無根生睡在地上,望著夜幕的皎月,喃喃道:
“就寫三十五封信,沒想到你們這些心口不一的混蛋全來了”
篝火夜宴,眾人醉意正濃,散落各處,他當著所有人麵前宣布:
“明天!”
“明天就帶你們去個有意思的地方,參悟參悟妙法機緣!”
說完這句話,他不顧及地麵的濕寒,蜷縮著身子,倒頭就睡。
翌日。
來自各派的年輕弟子,在無根生的帶領下,沿著崎嶇的山道行走,翻山越嶺,走過足足一個時辰有餘。
許新、董昌走在隊伍的最後麵,期間他們發覺身體出現微妙的變化,走路仿佛如履平地,不費多少體力,正感疑惑時,答案隨之而來。
前方傳來談話,那位叫作穀畸亭的術士,與眾人大致地講解著關於氣局的構成與影響。
許新、董昌聽得似懂非懂,跟隨前行,約在半刻鐘後,眾人抵至一處岩道的儘頭。
“隨我來。”
無根生高呼一聲,縱身而躍,跳落山穀。
眾人尾隨而至,映入他們眼簾的是,一條筆直得詭異的山穀,裡麵的岩壁鐫刻著密密麻麻的岩石紋路,雜亂無章,卻蘊含著某種微妙的信息。
“吱吱吱!!!”
就在這個時候,大量的金絲猴從四麵八方湧來,撓著眾人的背部、手腳。
“嘿!小東西,走開。”
“我的炁在動?!”
“這山穀在幫人行炁開悟?而且這個法子,貌似還是三車力。”
“當真是鬼斧神工完全不像是人造的,能有這等能耐的,估計和神仙都差不多了.”
許新撫摸著岩壁,很快就察覺到異常。
在每道粗大的紋路上麵,都藏匿著細小的石刻,二者似乎截然相反.不,更準確的說是,後者的形成,修改了前者,才導致他們現在看到的山穀,頗為邪性。
董昌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作為刺客,他們的觀察力,本就遠在其他人之上,隻是在發現後,並未多言,保持沉默。
“這裡,曾經有過主人麼?”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問了這麼一句。
“有的。”
無根生慷慨道:“諸位,你們隻需往前走,這裡的二十四節氣穀,以及前方的何為人洞,安全得很,洞內藏有隱秘的機緣,若你們有本事,去取就好了。”
“嗯?你這魔頭,會有這麼好心?”
“哈哈哈!!我何時騙過諸位?隨意去罷!”
無根生沒有留下提示,當年他顛沛流離,偶然遇至山穀,苦悟數月,才有所頓悟,這些青年才俊,縱使再有能耐,短時間內,想要參悟,還是不現實。
不過,何為人洞的複雜走勢,很快就被破解,眾人走到洞窟儘頭,見到一座矗立的四方古亭,由一塊又一塊灰色磚頭累積而起。
周邊空闊的岩地,還散落著各種藏品,有著風車、撥浪鼓、人偶、木雕小舟、音樂盒等等。
眾人想不到無根生的藏品,竟會這般普通,甚至都不值多少錢。
張懷義注意到左側的木箱,被幾副畫框倚靠著,他緩緩走去,抱著好奇的心態,掀開簾布,見到栩栩如生的洋畫。
上麵的少女,竟與無根生有著六七分相似,洋畫比灰白的照片更要清晰,甚至附帶著色彩,看起來格外的逼真。
張懷義與那畫中少女對視,越是看著那雙靈動、清澈的眸子,他心底的不安就越是強烈。
沒有任何的由來,特彆是一張少女站在洞窟前的洋畫,邪乎得很,驟讓張懷義匆匆蓋上幕布,不願再看。
眾人搜尋數日,幾乎把二十四節氣穀和何為人洞,翻了個底朝天,依舊是沒有找到所謂的‘機緣’;
夜晚,陸續有人放棄,回到山穀外的據點,升起篝火,吃著烘烤的野味,飲用美酒,相聚逍遙快活,聊著話題。
就在墨門的張璿,正感慨戰爭何時會結束,作為秘畫的二當家竇汝昌,消息比在場的所有人都要靈通,因此帶來振奮人心的喜訊。
“快了,大局已定,就今年或者明年吧?具體的時間不好說,但鬼子撐不了多久的,目前有不少有手段的家夥,都開始陸續撤離大陸了。”
此話一出,眾人無不雀躍,乾杯豪飲,接著聊到戰後的生活安排以及修行目標。
有的人想娶妻生子,有的人想出國一覽世界,還有的人想去遊方、除魔衛道。
至於修行目標,亦是各有不同。
散人阮豐想要好吃好睡、無病無災、長命百歲;天工堂的馬本在欲開宗立派,再創一門煉器奇法,減少耗費心神的同時,所煉之器更強,效果更多。
濟世堂的端木瑛想要醫術大成,融貫東西,救活這世界上所有她想救還沒有死去的人。
聽著那些人談笑風生,張懷義望著眼前的無根生,試探問:
“你呢?無根生,戰爭結束後,你想去哪?或者是做些什麼?”
“無無根生.?”
那落魄憔悴的男子,屹立在原地,微微仰天,散亂的頭發,遮擋著他那雙麻木的眼睛,嘶啞低沉的聲音自喉嚨傳出。
“我我不是.無根生.”
他胸膛微微起伏,說話有些急促,似在做著重要的抉擇,眸光凝望高天的寒月,呢喃道:
“我我是馮曜”
“我想做人,做一個.頂天立地誠以待人的‘人’。”
野鬼般低吟聲,如一石激起千層浪。
眾人皆詫,臉上寫滿意外之色,這還是他們首次知曉無根生的真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