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三一後山洞窟,形神枯槁的左若童,靜靜地坐在地上,思緒神遊物外,仿佛是一個失魂落魄的野鬼。
上午,他已召開了門派的大會,到最後,仍舊是心軟,沒有把逆生的真相說出。
如今,瀕死之際,他隻想一個人獨處,索性就待在這常年累月閉關的場所,等候死亡的最後降臨。
回顧這一生,諸多遺憾,過去的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他心若刀絞,意識越來越模糊,仿佛墜入無窮的深淵,身體也沒有任何的力氣了,連呼吸都困難,曾經的舊傷爆發,五臟六腑都在隱隱滲血,直接把他逼入絕境。
然而,他卻不再理會,隻想自然而然的解脫,而非靠著逆生再度續命。
“唉”
他的歎息充滿疲憊,長年的開啟逆生,已讓他損耗太多的心力。
彌留之際,左若童想起青年時期的種種,那時師父還在世,諸位師弟也在,整個門派雖不大,但其樂融融。
可過去數十年,繼任門長的他,隻是短暫的把宗門帶到鼎盛地步,接踵而至的是,他已預見的一落千丈,無可避免,畢竟三重無法通天,欺人難欺己。
“呼”
身體的知覺逐漸麻木,記憶越發清晰,左若童心有所慮,不知那下山雲遊的師弟,如今何在,是生是死?
如果他也入了三重,不可能不回來,還是說他也發現了真相,不願回來?
又或者是戰死在了北疆?
種種複雜的念頭,左若童已無力再去思考,他隻覺得遺憾無限,在沒衝關之前,滿懷期待,以為是通往雲霄仙宮的登天之階,誰知衝過去後,才發現是萬丈深淵,一生努力皆成空。
然而,就在他意識模糊的時候,詭異而突兀的景象發生了,在他所盤坐的位置,周邊三丈之內,出現一道璀璨的圓環符紋,仿佛某種強大的禁製。
緊接著,左若童艱難地抬起頭顱,黯淡而毫無光澤的長發遮擋眼簾,從那縫隙之間,他逐漸看到一道熟悉的黑色身影在不斷的凝聚、出現!
那是他惦記在外的小師弟。
這個時候,怎麼可能出現在眼前?
想到這裡,左若童意識到自己可能回光返照,看到幻覺,又或者真有所謂的黃泉冥府存在,先一步離世的師弟,此刻來接他了。
漸漸的,他嘴角揚起一抹弧度,坦然接受死亡。
下一瞬,那挺拔修長的身影,說出一句令他難以置信的話語。
“師兄,是我回來了,從84年後的世界,隻身橫跨回來。”
“您還不快快運功?”
“”
“?”
左若童耳畔響起的聲音,讓他如聽晨鐘暮鼓,身心忍不住一振,多年來的修行本能被這簡單的一句話直接觸動,便自行運起逆生。
“嘩!——”
他蒼老的肌膚在飛快的修複,變得白皙、年輕,枯瘦的軀體,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充盈、健碩。
“師師弟”
左若童感知著現實的一切,即刻發現這不是幻覺,而是眼前真真正正有那麼一個師弟在望著他。
對方身姿如仙,完美無瑕,繚繞周身的炁息,神秘而強大,卻有他師弟的影子。
“觸碰它,師兄您就會知道一切。”
薑漠把部分現代記憶複刻出來,化作一抹光團,漂浮到左若童的手上。
“師弟真是你麼?”
左若童露出一抹悲喜交加的笑容,淚水在眼角浮現,他甚至都沒有懷疑,就伸手接觸那抹光團,頃刻,無數的記憶如潮水一般襲來。
他看到了未來,看到了一切。
過去數個小時後,仿佛完整地看了一場身臨其境的電影,左若童才緩緩睜開雙眸,心底鬆了一口氣,沒想到未來的宗門,不僅沒有衰落,還壯大起來了。
曾經被他培養的弟子,也活得好好的在各自的領域,皆有所成,獨當一麵。
“辛苦了師弟。”
對於這一切奇跡的創造者,左若童道上最為誠摯的感謝。
那人不作言語,隻是雙手一張,敞開懷抱。
左若童默契地向前走去,與他相擁,時隔多年,兩人終於再見。
片刻,薑漠取出儲物吊墜裡的桌椅,擺好飯菜,與師兄暢談,聊起這多年來的種種。
得知後世真相的左若童,心結解開,由內而外的感到自由,感慨良多。
在狹窄而昏暗的洞窟裡麵,師兄弟無話不談,敘舊數日,左若童臨終前再無遺憾。
他發自內心的笑容燦爛,一改以往溫文爾雅的姿態,拍著師弟的肩膀,大笑不已,滿滿的讚賞之意。
“師弟,我心快哉!”
“難得你來找我,我何其有幸!”
“師兄,未來若有機會,我定會映照你複活在現世。”
薑漠淡笑著說道。
“不我是已死之人,結局如何,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帶著大家一起走下去。”
左若童對複活之事,沒有強烈的執念,反而關心的勸誡:
“師弟,你如此行事,承受的風險太大了,我能臨終前知道這未來的一切,就已經沒有遺憾了。”
“答應我吧,答應我看好大家,看好這個人間。”
對此,薑漠輕輕點頭:“儘力而為。”
“好”
“好”
左若童連連道好,他緊緊地握著薑漠的右手,感受著那熟悉的體溫,欣慰一笑,不再說些什麼,闔眸坐化,人生畫上圓滿的句號。
薑漠望著安詳的師兄,雙手合十,默默禱告。
良久,他起身施法,光陰漩渦一瞬展開,身影猝然消失,洞窟內恢複了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