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處都是刺激雙眼的色調,就連那扇大門也不例外,它有著玻璃糖紙般硬脆夢幻的質感,隔著這層美麗的色彩,隱約能看到門內的大廳。
也就在此時,王殷夏在玻璃門後看到了一個筆直的灰黑影子,它是突然出現的,她凝神望去……還有一個人嗎?
王殷夏慢慢往前走,隨著她的靠近,玻璃之後的人影也逐漸清晰起來,這是一個穿著工裝套裙的瘦高女人,站得筆直,雙手交疊放在小腹之前,比王殷夏高出一個頭。
女人就這樣維持著站立的姿勢,一動不動,僵硬得像是櫥窗之中的塑料模特,但她的外貌又格外真實,一點都不像是假人。
王殷夏注意到了女人的胸口還掛著一個工號牌,上麵寫滿了字,她下意識又往前走了幾步,可即便貼到了玻璃門前,也看不清這工牌上寫著什麼。
也許要推開門才行……
“喂,小姐,人還沒到齊,你要乾什麼。”
王殷夏猛地轉身看向發出聲音的人,就是那個四五十歲的男人,他穿著格子衫,一副乾瘦精神的模樣,隻是表情十分不善。
王殷夏下意識地就露出了一個禮貌又客氣的笑容:“不好意思,我隻是想仔細看看,沒打算推開,你說人沒到齊是……?”
“這一次總共是十二個人,你看看那個歡迎立牌就知道了!”男人挺了挺胸,斜著眼睛掃視周圍的人,好像在以此強調自己的經驗豐富,“我們進了這個鬼——咳,這個地方,最重要的就是觀察環境,隻要好好看,一定就能安全回家,我就是這麼成功地通過了兩次!”
兩次……原來隻有兩次就值得誇耀了嗎?
王殷夏沒有反駁,她細聲細氣地應付:“不好意思,我第一次來,沒什麼經驗。”
王殷夏的道歉沒有得到回複,她抬頭看向那個男人的眼睛,卻見他像是見了鬼一樣盯著她身後,而且不隻是他,幾乎所有人都是同樣的神情,於是她也轉過身——
那個本該直視前方的白領女郎,此刻正耷拉著眼皮,用黑黢黢的眼珠直勾勾地盯著王殷夏。
這本該是十分驚悚的一幕,但王殷夏卻並不怎麼害怕,她連注意力都還留在一旁的活人身上。
那個男人的表現有些不對勁,難道在製止她推門之前,他都沒有在門後發現異常嗎?還是說,在此之前,這麼多人裡隻有她能看到門後的女人?
王殷夏心中閃過各種各樣的念頭,同時也不躲不避地盯著玻璃門內的眼睛,她就這樣隔著一道玻璃,與裡麵的人型望著彼此,直到白領女郎慢吞吞地咧開了一個笑容——她,或者說它,確實是會動的。
於是王殷夏也朝玻璃門內的女士微笑,她主動後退一步,垂下眼簾,單方麵地停止了這一場詭異的對峙。
“噗通!”
也就在此時,一道突兀的悶響在不遠處的廣場上響起,一個灰撲撲的人影落在了廣場之中,所有人都循聲望去,隻見一個瘦削的人影正狼狽地從地上爬起身。
這是一個披著運動服的少年,高挑清瘦,可當他扯下蓋在頭上的運動服外套時,卻露出了無比可怖的樣貌。
在淩亂的黑發下,少年的麵龐上橫亙著巨大的傷疤,從額頭一直延續到肩頸,幾乎占據了他的大半張臉,那是火燒後留下的陳年痕跡,凹凸不平,深淺不一,醜陋無比,光是看著便觸目驚心。
少年好像也知道自己的模樣嚇人,他緊接著就低下頭,回避開所有人的視線。
王殷夏輕快地掠過了少年的麵孔,隨後打量著他落地的位置,若有所思。
“哢噠”一聲脆響,玻璃大門幽幽地敞開,這聲音就像是指揮棒,立刻讓所有人都望了過來,那最後抵達的少年也抬起頭,戒備地盯著大門。
在彩色的玻璃門後,那個白領女郎終於露出了清晰的麵目,她仍然維持著那個笑容,黑色的眼睛像是木珠,咕嚕嚕地轉向每一個人。
女郎咧著嘴,用活潑熱情的聲音道:“歡迎各位新同事!我是人事部的小紅,請快跟我來吧,差一點就要趕不上迎新會了,以後工作可不能遲到哦!”
話音落下,女郎毫不猶豫轉身就走,鞋跟敲著地麵,發出一串刺耳響亮的聲音,建築物外的人群不敢耽擱,紛紛緊跟上去前後,走入了這棟顏色夢幻的大廈內。
王殷夏卻不急著動身,她轉頭看向廣場,那熟悉的迷霧不知何時又出現了,正慢吞吞地侵蝕著建築物外的空間……
不過是一晃神,迷霧已經逼到了大廈之外,於是王殷夏也不再看了,她綴在人群的最後一位,走入了玻璃大門。
大門在人們的身後悄然閉合,王殷夏身側就是運動服少年,他側頭看了王殷夏一眼,又迅速地轉回頭去。
王殷夏笑了笑。
也許這個少年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先來的人們已經有了默契和聯盟,而在這十二個人裡,隻有他們兩個是遲到且落單的。
幾乎所有人都有“同伴”,那麼她要不要也找一個呢?
王殷夏正這麼想著,她插入口袋的手卻突然頓住了,原來她的口袋裡多出了一塊方正的硬紙片,質感粗糙,還有著凹凸不平的劃痕。
但這是不應該的,王殷夏在離開小區前早就做好了準備,特意換上了一套保暖合身的運動服,帶上了精心布置的登山包,而在當時,她的口袋裡可沒有這個。
王殷夏不動聲色地抽出這枚硬紙片,藏在手心,借著綴在隊伍最後的位置,悄悄地瞥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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