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慕容垂來了這麼一手之後,李徽前往會稽的計劃是徹底落空了。雖則打發走了慕容楷,慕容楷也表示回去和慕容垂好好的商議商議。雖則李徽判斷,慕容垂當不至於真的和自己撕破臉,悍然發動進攻。但是,這件事也在徐州上下人等的心中敲響了警鐘。
慕容垂等人的可控性不高,鋌而走險並非不可能。絕不能掉以輕心,被他們毀了目前蒸蒸日上的大好局麵。所以,必須要加強被徐州的駐軍,做好應對一切意外情形的準備,並且密切注意他們的動向。
為此,李徽決定親自前往被徐州視察,並和李榮等軍中將領商議部署,加強軍備事宜。如果一旦發生意外情形,將給予毫不留情的打擊,粉碎他們的圖謀。
六天後,李徽抵達臨沂。次日一早,傳來了燕軍大軍退兵的消息。這讓琅琊郡太守顧琰長舒了一口氣。之前秦軍大軍壓境之時,顧琰甚為驚惶,他還從未遭遇過這樣的緊張情形。現在危機解除,顧琰自然是心中歡喜。
燕軍隨後遣使前來,同意以鐵器和馬匹換糧食的交易。慕容垂當然知道這是不公平的買賣,但是此刻的慕容垂卻不得不自己裝糊塗,因為糧草對他們太重要了。
不光是軍隊要吃飯,關東的百姓也要吃飯。慕容垂已經意識到了,如果再不對關東百姓施以救援和賑濟,自己在關東燕國故地的所有名望將會消耗殆儘。關東之地的百姓們也會跑光光,死光光。到時候想要恢複聲望,恢複生產,恢複人力都幾乎是不可能了。
周邊苻丕的兵馬和翟遼等人其實麵臨著一樣的問題,大量的百姓投靠他們之後,他們一樣會麵臨糧食危機。他們撐不住的時候,自己這裡有飯吃,百姓們自然會回來。
有一條是堅決不能讓步的,那便是禁止百姓們投奔徐州李徽。如果允許這麼做的話,那麼關東百姓將會流失殆儘,這個口子絕不能開。邊境兵馬雖然撤走,但要采取嚴厲措施守住通道,抓捕潛逃者,並以嚴厲措施懲戒。
這麼做可不僅僅是因為保證治下百姓不流失。慕容垂心中其實已經甚為不安,徐州已經越來越像個龐然大物一般,就好比在枕邊臥著一頭猛虎。自從兩年前在鄴城城下正式交戰,慕容農的慘敗已經讓慕容垂心生警惕。現在李徽的實力越來越強,這樣強大的勢力就盤踞在自己身邊,自己如何能夠安眠。
這件事遲早要解決。隻不過還不到時候。眼下需要先解決其他人,將整個關東全部納入自己的管轄之下,回頭再收拾李徽乃是上策。
慕容垂已經在積極的鑽研火器的秘密,以及防備火器的手段。眼下已經頗有進展和心得。一旦有了有效防禦火器的手段和戰法,那麼便是進攻李徽之時。
眼下,用戰馬鐵器換取糧食固然是被李徽占了便宜,但且由他占去,渡過眼前的艱難,之後再跟李徽算總賬也不遲。
對於這筆交易,李徽是很滿意的。糧食固然珍貴,但是徐州不缺糧食,缺的是馬匹牲口鐵等戰略和民生物資。特彆是馬匹,不光是軍中急缺戰馬,民間耕作運輸用的牲口數量也嚴重不足。
即便有了火器,騎兵一樣是不可或缺的兵種。在火器尚不完善,也遠遠不能普及的情況下,騎兵依舊是最強兵種,在作戰之中作用重大。無論是軍隊的機動性還是軍中物資的運輸,完全受限於水路會嚴重阻礙進攻的靈活性和突然性。東府軍要戰法多樣,兵種多樣,才能成為一支真正強大的兵馬。
而整個徐州的大發展,除了相關的政策措施之外,還需要在生產工具和效率上進行全麵的改進。最直接且帶來變化最為明顯的手段,便是人力被畜力替換之後帶來的生產效率的提高。
耕地,拉車,轉運,這些絕大多數依靠人力完成的效率低下的勞動若是能被畜力所替代,生產效率將提高數倍。以耕地為例,以前人力或許一家人拚死拚活隻能耕種二三十畝地,如果家中有了一匹馬,便可種植五六十畝甚至更多。
李徽之所以大興路網工程,要建造村村通路的大基建,便是要讓一切都變得便捷和快速起來,提高生產和貿易的效率。這其中重要的一環便是牲口馬匹。
關東以北之地是大片的草原和胡族聚居區,遊牧依舊是他們的主要生活方式。慕容氏手中戰馬數量著實不少,這也是他的優勢所在。此次如果能從慕容氏手中換來大批的馬匹,便可緩解徐州戰馬和民間馬匹短缺的現狀。
李徽甚至已經想好了,東萊郡有大片的荒野之地,人力短缺難以開墾或者是不適合開墾,但可以用來牧馬,建造馬場。挑選適合的種馬在東萊郡的荒原上牧馬,則可有效的利用那些閒置的荒原之地,源源不斷的提供軍馬和民用馬匹。這一切都是一攬子發展計劃中的一環,用糧食去換取這樣的前景是絕對值得的。
其實就算沒有這些考慮,單就交易計劃本身,那也穩賺不賠的。十石糧食,正常年份隻值十幾萬錢,一匹馬正常價格起碼也有個三十萬錢,戰馬價錢更高。單就生意本身而言也是大賺的。糧食危機遲早要過去,眼下的交換機會可不常有。一旦糧食危機過去,慕容垂是絕對不肯做這筆交易的。
慕容垂倒是大手筆。冬月中,慕容垂命人分三批送來五乾匹馬匹,向徐州兌換了五萬石糧食。並且給李徽寫來了一封短信。
“李刺史於此危難之際仗義相助,老夫甚為感激。此番交易公平合理,童叟無欺,沒有什麼比這樣的交易更合適了。李刺史如此助我,老夫豈能不予以回報。老夫告誡我大燕上下人等,此恩不報,枉自為人。待我大燕平定周邊宵小之後,老夫將親自前往徐州,當麵向李刺史致以謝意。屆時,同李刺史把酒言歡,縱論天下,不亦快乎?”
李徽讀了信之後哈哈大笑。他能想象出慕容垂寫這封信的時候咬牙切齒的樣子。這封信字裡行間全是感謝,言外之意卻是滿是威脅仇恨之意。所謂來徐州道謝把酒言歡,怕是要率軍攻到徐州抓了自己,羞辱自己之意吧。
李徽對這樣的威脅並不以為意。自己和慕容垂之間隻是暫時的相互利用,維持和平。慕容垂對徐州覬覦,遲早會和自己翻臉,這並不奇怪。而自己又何嘗不是一樣的心思。將來誰先動手,還說不定呢。
值得一提的是,交易本來是以戰馬或者生鐵作為交易的籌碼,但是慕容垂卻一斤鐵也沒拿來交易。要知道,鄴城北的襄國郡境內盛產鐵礦,是為關中鐵器出產的重地,且質量甚好。慕容垂手中不可能沒有生鐵。但是他卻寧願用馬匹來交易,也不肯用鐵來換。
李徽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慕容垂的心思。慕容垂知道自己火器厲害,知道自己需要大量的鐵來製造火器,也知道徐州缺鐵。所以他絕不會拿生鐵來換取糧食,那樣做是在變相的讓自己製造更多的他無法應付的火器。
馬匹雖然同樣也會讓東府軍的實力提升,但對付騎兵,慕容垂並非沒有把握。
而且,那五乾匹馬匹之中老弱劣馬占了一半還多,能作為戰馬的並不多。東府軍就算多了幾乾騎兵,於總體戰力提升不大,倒也不必太擔心。
在慕容垂看來,從現在開始,便要限製徐州東府軍的戰力的增長,各方麵的加以防備。
李徽對此一笑置之,徐州固然缺鐵,但是彭城北的鐵礦已經在建設之中。一年的建設下來已經初具雛形。葛元稟報說,明年年中,便可大批的開采冶煉。東府軍有充足的炸藥用作開采,效率可比人工開采快多了。缺鐵的問題很快就會得到緩解。倒是冶煉技術必須不斷地鑽研更新,那才是李徽一直頭疼的問題。
李徽安排了相關事宜,讓顧琰派專人照顧好這幾乾匹馬兒,讓它們在琅琊郡過冬。明年開春之後,挑選一乾匹健馬送往東萊郡建立馬場繁殖飼養,剩下的充入軍中,或用作運輸農事之用。
一切安頓完畢,冬月將未。李徽才啟程回淮陰,新年即將到了。
對於徐州而言,這一年平穩發展,並無大事,到了年底這場危機也以皆大歡喜的結果而解決,李徽還是頗為暢意的。
回程路上,看沿途村舍人家衣食不缺,無凍斃餓殍之憂,李徽心中甚為滿足。他知道,除了徐州境內,此時此刻的北方正在如火如荼的激戰之中。各方勢力從秋未開始,已經開始了新一輪的互相攻伐。而自己所轄之地,確實堪稱是人間樂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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