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聖旨對李徽大加褒獎。稱讚他於危難之時挺身而出,扶社稷於危機之時,是為公忠體國之典範。除此之外,還有諸多溢美之詞。
重中之重便是褒獎,加李徽為侍中、授徐州牧,領徐兗青幽四州諸軍事,加征北大將軍,淮陰郡侯。賜金車大輅,袞冕之服,布帛一乾匹,錢百萬。除此之外,給予李徽總領徐州各州事務,軍政事務自專,轄內所有事務自專的特權。
除此之外,李徽的母親顧氏,夫人張氏,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儘皆有封賞,加尊號,賞金銀玉帛之物。
聖旨還對徐州青州等官員,東府軍諸將領給予褒獎和加封。
總之,這封聖旨麵麵俱到,不僅對李徽和徐州東府軍官員將領全麵褒獎,兌現了之前承諾的條件之外,還增加了額外的封賞。
李徽心裡明白,司馬道子這是慷他人之慨。就目前的情形而言,這些東西就算他不給,對自己影響也不大。以徐州的實力,已經不再受限於朝廷。司馬道子很聰明,他索性順水推舟,以博得自己的好感,維係和自己的關係。
當然,強行行事和朝廷授權是兩回事,李徽需要的便是朝廷的正式許可。那樣一來,行事便是名正言順,不會授人以口實。這一次,能將彭城廣陵納入統轄之內,意義重大。這基本上掃除的臥榻之側的隱憂。即便將來謝玄提出要回廣陵,李徽也會向他提出要求,不許在廣陵駐紮北府軍大量兵馬。
如果謝玄不能答應這個條件,李徽隻能拒絕他的要求了。
至於將徐州所轄的鹽場收歸己手,更是一件大事。徐州鹽場的收入龐大,對於徐州青州的財政將會是一次巨大的補強。由於大量的基建和各項事務的快速推進,財政緊張一直都是李徽最頭疼的問題。鹽場這塊大肥肉到手,算是補了一大口血,今後在財政上將會寬鬆許多。
宣旨的官員交給了李徽一封信,那是司馬道子私人的信件。李徽明白,聖旨上不能明言的事情,恐怕便要在私人信件上說清楚了。
司馬道子在信上通報了京城的情形。告知了殷仲堪退兵,王恭兵馬南下的消息。司馬道子信上說,殷仲堪暫且不論,王恭率軍南下恐怕要令三吳之地混亂一段時間。但是他目前無力派兵前往追擊,隻能命謝玄於吳興率軍堵截。
司馬道子說,不是他不肯出兵,而是京城經過此番危機之後,需要穩定人心為先,不能出差錯。中軍孱弱,出擊未必能勝。一旦敗了,局麵大壞,所以他必須為大局考慮。司馬道子說,他相信謝玄的能力。王恭手下率領的是北府軍舊部,此番南下同謝玄交戰,無異於以卵擊石,兵馬必然潰散。所以他認為不如讓謝玄自己解決這個問題,讓謝玄立此大功,兩全其美。
關於京口之事,司馬道子也做了解釋。他說,之前他答應允許東府軍進駐京口,這個承諾依舊有效。但是現在劉牢之在京口駐紮,需要安撫此人,不可逼他太甚。劉牢之的彭城已經為東府軍所據,此刻再讓他讓出京口,恐生變故。劉牢之既已倒戈,效忠朝廷,那麼便該給他一些空間。等將來事態完全平息之後,再將劉牢之調往淮北之地,駐守邊鎮。屆時京口可交於東府軍進駐。
李徽對司馬道子的心思洞若觀火,這廝說的頭頭是道,但隱藏的心思卻藏不住。楊佺期殷仲堪雖然退兵,但司馬道子心有餘悸,顯然將來是要清算他們的。但他不肯對此事評價半個字,反而欲蓋彌彰。
關於京口的事情,那更是暴露了他內心的想法。他讓劉牢之駐軍京口,其實便是不肯讓自己把手伸的太近。京口要地,京城門戶,他必須要讓自己放心的人駐守。由此可知,劉牢之恐怕在被自己拒絕之後已經投靠了司馬道子。這倒是李徽之前沒有考慮到的情況。
李徽不肯收編劉牢之的兵馬,是因為謝玄的緣故。李徽認為,劉牢之最終會歸於謝玄帳下,自己收編他於情理不合。但現在看來,被司馬道子撿了個便宜。這恐怕也說明了一個讓自己感到驚訝的事實,那便是,劉牢之自己並無歸於謝玄帳下想法。他想要攀司馬道子的高枝了,所以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隻能說,人心易變,世事難料,當初劉牢之是謝玄帳下第一猛將,如今兩年過去了,謝玄再回來的時候,確實人心不同,物是人非了。
這一切都是和謝氏的衰落有著莫大的關係。自己隻站在情理的角度想問題,確實是一種幼稚的表現,高估了這些人的道德標準。在這個利益驅動的時代,自己其實已經洞悉了其中的運行之道,但還是免不了會犯下這樣的錯誤。
司馬道子要是得到了劉牢之的效忠,無疑對他的實力有大大的增強。經過此次危機,司馬道子也必然認識到了,手中要握有真正的力量。靠著中軍那點兵馬是不夠的,他正在培植和拉攏自己的兵馬。而在目前的情形下,許多人定然趨之若鶩的投奔他,因為他掌握著大晉朝堂的至高權力,那便是吸引他人的最大誘惑。
對李徽而言,京口駐軍其實沒有太大的誘惑力。這其實是手下眾人,包括荀康等人竭力主張的。當初提出的幾個條件之中之所以包含這個條件,便是荀康等人要求的。
李徽認為,這個條件太過咄咄逼人。將手伸到京城門戶之中,這顯然是傳達了某種令人緊張的訊息。站在司馬道子的角度,他定不肯這麼做。但是鑒於眾人的要求,李徽還是提出了這個條件。
當初情急之中,司馬道子是同意了所有的條件的,但現在他顯然不肯兌現了。劉牢之是個很好的理由,正好為司馬道子所用。自己除非派兵去進攻劉牢之,否則恐怕是拿不到京口了。
出兵攻京口是不可能的,況且在李徽內心裡,本無激進想法。拿下京口,於現階段而言其實無利可圖,反而會引發諸多恐慌。李徽還根本沒有想要走到那一步。目前這種狀況下,保持和朝廷微妙的平衡,在名義上不要做出太多引發各方勢力非議的舉動,全力發展自己,依舊是李徽認為的主基調。
無數的事實都證明了這一點。即便強大如當年的琅琊王氏,龍亢譙國桓氏。一旦出頭,引發眾人恐慌,成為眾矢之的,最終都難免衰敗。所以,京口之事,李徽並不打算深究。
不過,司馬道子信上說的一點李徽是認可的,便是王恭南下之事。率領北府軍舊部去同謝玄對壘,這場仗必敗無疑。王恭也是慌不擇路了,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司馬道子不肯出兵,自然有他的私心,他顯然是希望借謝玄之手和王恭拚個兩敗俱傷。反正消耗的是北府軍的實力,就算謝玄勝了,北府軍也早已分裂,想要恢複當年北府軍極盛之時實力是不可能的。這對司馬道子自然是好事。
但即便如此,李徽和司馬道子持有同樣的判斷。謝玄必能解決王恭。這件事上,自己無需插手。一則出兵南下不太現實,距離過於遙遠,手也不宜伸的過長。二則,謝玄重新出山,這正是他建立威望收攏舊部的最好時機。這些事必須要他自己去做,彆人無法幫他重新建立信心。三則,自己貿然出兵去幫他,或許反而幫了倒忙,恐為謝玄誤解。除非他主動請自己出兵,否則自己不宜自作主張。
總之,大晉的局麵依舊錯綜複雜,但對於徐州上下人等而言,此次策略大獲成功。此次選擇助力司馬道子的策略不但成功的平衡了各方的勢力,而且借此得到了巨大的實惠。
從整個大局上而言,這無疑是一步好棋子。從現在開始,以廣陵郡為中心,徐州的勢力輻射到邗溝兩岸,控製了北上的水道,向西延展到了淮南之地。而彭城的收複更是令南北徐州之間的樞紐之地得以貫通。將整個徐州連為一個整體。今後調兵或者物資運輸,沿著邗溝睢水北上,直達彭城。輻射整個關東南部地區,成為一個重要的支點,將左近十幾座小城池完全盤活。戰略意義極為重大。
李徽在廣陵盤桓數日後,準備啟程回淮陰。就在此時,他接到了來自吳郡顧氏家主顧謙派人送來的緊急信件。
直到此刻,李徽才從顧謙派人轉送的謝琰的信上得知了會稽郡大亂的消息。也得知了一個令李徽目瞪口呆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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