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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之上,數百艘大小戰船密密麻麻鋪麵江麵,寒冷的水汽之中,船隻影影綽綽,宛如薄霧之中的怪物一般。
李徽站在一艘大船的船首甲板上,黑色的甲胄在陽光下閃著黯淡的光芒,藍色的披風在寒風中獵獵。
在他身後,荀康、鄭小龍、朱齡石、朱超石等一乾文武人等侍立在側。
荀康麵色沉靜,手捋著長須看著江麵遠處南岸的情景。遠遠看去,京城連綿不斷地城廓就在前方。
這是荀康第一次隨軍出征,他本可以不來,但他擔心此次行動會因為主公的意氣用事而壞了大局。所以他必須來,要隨時進言,勸阻李徽的一些過激的行為。
本來,此次出征便是妥協的後果,按照自己的想法,沒有必要進行這次出征。但是李徽堅持如此,自己隻能妥協。
數日之前,李徽攜謝道韞本欲前往京城探望謝玄,被荀康和趙墨林追上阻止。但李徽豈能放心,命隨行人員抵達之後,打探情形速速回報。並告知謝道韞,乾萬不可隱瞞消息,必須及時的告知隨行人員,稟報於自己知曉。
在謝道韞抵達京城的第二天,京城的消息便快馬送達徐州。關於謝玄的病情,關於北府軍的處境,關於司馬道子的意圖,事無巨細,一目了然。
李徽心痛於謝玄病重的事實,同時也對司馬道子乘人之危,意圖攫取北府軍的行為甚為惱怒。司馬道子這麼乾毫無道義,令人憤慨。李徽知道,謝玄一死,那一萬北府軍將遭受滅頂之災。除非他們任憑司馬道子擺布。
李徽認為,他必須為謝玄做些什麼。在他生命即將逝去之時,最關心的莫過於他心血凝結的北府軍的安危了吧。他不肯接受廣陵,而要將北府軍拉回會稽,便是為了保全北府軍這一萬人,作為他遺留給謝氏的最後的資本。自己其實能夠理解他的心情。作為曾經的義兄,謝道韞的弟弟,自己不能任由司馬道子胡來。
於公於私,李徽都有理由去阻止司馬道子。司馬道子利用了王恭起兵的危機已經得到了太多。如今又要侵吞北府軍最後的兵馬,竊取謝玄遺留的最後的心血,自己絕不容他這麼乾。
得知消息之後,李徽立刻召集眾人商議。李徽提出,要出兵京城,逼迫司馬道子放棄霸占北府軍的想法。同時,也要去親自探望謝玄。
此舉自然遭到了荀康等人的反對。荀康認為,當此階段,當高築牆廣積糧,穩固徐州基本盤,和朝廷搞好關係,積極壯大自己。北府軍此刻出動,不但師出無名,而且會暴露實力,和司馬道子徹底交惡。這對未來的大事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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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府軍如今正規兵馬隻有十萬,雖然擁有火器,但是並不能成規模。關東的慕容垂虎視眈眈,倘同司馬道子交惡,引發朝廷征伐,慕容垂必乘機行動。而徐州目前的實力,不足以同時應付朝廷和慕容垂同時的進攻。
荀康認為,要成大事,此刻必須戒急用忍,必須要隱藏自己。按照徐州目前的發展速度,隻要再有三五年時間,兵馬物資人口財富都將達到一個新的高度。到那時,便什麼也不怕了。
荀康堅決反對李徽為了謝玄的事出兵,就像他之前反對李徽為了謝道韞而去會稽冒險一樣。荀康認為,李徽不能一切從情義的角度出發,而需要審時度勢,為大局所計。
荀康的話得到了許多人的讚同。在徐州高層官員之中,如今已經有了共識,那便是,徐州隻是開始,事業不僅局限於此。所以,一切政策和方針已經不僅僅是為了徐州所計,更要為全局所想。有些事需要向主公建議,為主公謀劃,那是他們的責任。
李徽當然明白荀康等人的心情,也知道他們所言不差。徐州這幾年確實發展很快,但是問題也很多。軍事實力上的發展要伴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而發展,不可能窮兵黷武。民生和軍政齊頭並進,打牢基礎,是李徽希望達到的目的。
也正因如此,東府軍的發展一直都是有計劃的擴充,量力而為。
火器雖然凶猛,但耗費也巨大。改進和製造也不是憑空可以成功的。軍費有額度,因為還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做,綜合性的均衡發展,注定了不可能在軍事上的窮兵黷武。
打個簡單的比方,火藥的製作這件事上,若以硝田的產出全部製作成火藥,固然可以產量巨大。但是實際上硝田產出的硝石隻有不到一半製作成火藥。六成用來作為推廣的複合肥使用在農作物種植上。
就算那四成製作的火藥之中,也有近一成用在民用上。焰火爆竹的製作,修橋開路的爆破,挖掘河道碼頭礦山的使用上。這些有的是為了創收,有的是提高效率的民用,都用其各自的用處,都對徐州的社會發展和經濟發展起到促進作用。
正因為如此,行穩致遠的策略之下,徐州並不具備四處出擊,處處樹敵的實力。所以李徽才會同周邊進行各種交易和妥協,爭取一個良好的外部環境,以利於自身的發展。有了極好的機會,李徽才會出手擴充實力,搶奪城池地盤。儘量避免正麵作戰的行動,以免暴露實力或造成損失。
這其實是得到所有人腦子清楚的人認可的穩健策略,而非激進策略。這也是荀康等人認可的高築牆廣積糧的發展策略。
眼下,李徽要兵發京城,這明顯不符合大政方針。遭到荀康等人的反對也不足為奇。
但是,李徽鐵了心了。麵對荀康等人之言,李徽對他們推心置腹的說了心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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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你們的話,我認為沒錯。若出兵京城,確實會同司馬道子交惡,似乎也不是明智之舉。但是,有些事不得不為。倘若人人都能從利益出發,都能從得失方麵去考慮,那是不妥的。比如我徐州接受難民,若以利益而論,我們隻接受青壯便可,那些老弱百姓我們便可以拒之門外麼?他們不能帶來好處,隻會令我們負擔加重,各地還專門設立老人院供養他們。為何?不正是因為我們的想法是要救百姓於水火,給他們過上好日子。對我們而言,也得了民心民意,得了聲譽麼?處處以利益來計算,我們做這一切的意義何在?”
眾人沉吟思索。李徽繼續道:“於天下而言,我徐州需要做的也是承擔道義,不能隻顧自己。為了徐州的發展和安全,我們若對發生在京城的一切視而不見的話,我等道義何在?還怎麼能夠談論天下大事?更何況謝氏乃天大大族,於我有恩。謝太傅生前,於我有提攜之恩。謝大將軍同我有兄弟之義。我等今日如此,一切以得失所計,豈不成了寡恩薄義之徒?”
見荀康等人麵色有些尷尬,李徽繼續道:“我並非否定你們的建議,你們的建議是中肯的,是為了我徐州著想的,是理性的建議。倘若不論其他,自當為最佳策略。但我們是人,終究要講情義,講恩義,講道義。若全然不顧這些的話,就算我徐州將來實力雄厚,又當如何?當今天下,不缺豪強霸主,缺的恰恰是溫度和道義之人。諸位,我徐州不光要強大起來,更要為天下道義之巔,擔當大義之所。我想沒有人反對這一點吧。”
荀康緩緩道:“主公這麼說,我等還能說什麼呢?但講道義也要有實力。在自己強大的基礎上才能談論其他。我等之意,是不希望此事讓徐州陷入不好的境地,並非不講道義。”
李徽笑道:“我自然知道。所以,你們放心,我不會同司馬道子大打出手。我們出兵,隻是震懾。司馬道子如果不糊塗,便不會同我交戰。雖然這會讓我們和司馬道子的關係產生影響,會令他嫉恨我們,或許會帶來一些麻煩。但是,諸位不會真的認為,司馬道子會和我們一直交好吧。他隻是眼下有另外要對付的人罷了。臉是遲早要撕破的,不在此刻,便在將來。”
荀康等人商議之後,隻要同意出兵。但荀康依舊堅持要李徽答應,儘量以威懾為主,不起大戰。以不讓慕容垂有可乘之機,不讓局勢惡化為底線。並且要跟隨出征,隨時勸諫。
李徽自然也答應了他。
軍令下達之後,東府軍迅速開始調動。北方兵馬自然不會調動,隻以廣陵彭城一萬兵馬南下,會同臨海郡駐軍三萬,並淮陰駐軍一萬,共計五萬大軍。同時調集了大小船隻四百餘艘,攻城火炮三十門。這些在四天時間裡全部到位。
要想給司馬道子以震懾,便必須要讓他感到切切實實的威脅。所以,大軍兵分兩路,一路連夜強渡京口瓜州渡口,對京口進行圍困佯攻。因為京口是進攻京城的踏板,若當真有進攻京城的意圖,必先下京口作為前進支點。
另一路三萬兵馬乘船溯流而上,直抵建康北浦口碼頭。形成直接的進攻威脅。
東府軍在四天時間裡,完成了集結出兵圍困京口以及兵臨大江的全部行動,可謂是雷霆萬鈞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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