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忙看向他,滿臉疑惑。
李徽抹了一把蓑笠上淋落臉上的雨水,沉聲道:“他們不敢攻城,怕受我火器打擊。所以便想出了這築壩截留的攻城之計。倒也有幾分謀略。”
“主公何意?築壩跟攻城有何乾係?”朱超石道。
李徽道:“築壩蓄水,水位高了之後,毀壩以水攻城。臨沂地勢低,平素都要防洪。這祊河水流大,隻要蓄水數日,便可令臨沂城遭受洪水之災。到那時,這仗還怎麼打?城還怎麼守?”
“哎呦!”眾人恍然,都驚愕瞠目。
“倘若再將沂水截斷,同時毀堤水攻,便將如何?臨沂必遭滅頂之災,什麼也不會剩下。”朱超石道。
“果然是毒辣之計啊。這麼一來,洪水衝下,彆說我五萬大軍了,連城中的數萬百姓都要全部覆滅了。”朱齡石喃喃道。
“老賊確實夠狠,但說到底,這計謀倒也不錯。”李徽沉聲道。
眾人皺眉不語,李徽繼續道:“慕容垂號稱百戰不敗,那可不是靠著勇猛,更多的是智謀。此計兵不血刃,不論其他,單以攻城之計而言,是為上策。不過沂水築壩應該是說說而已。沂水寬闊,他們還沒這個本事,除非他們願意在這裡等到冬天。但即便如此,祊河築壩也一樣可以淹沒臨沂。築壩之處距離臨沂城不過六七裡,隻要蓄積一定的水量,便可讓臨沂陷入汪洋。”
“幸而我們今日前來偵查,得知敵情,否則後果不堪設想。”鄭子龍咂舌道。
“可是我們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呢?難道主動進攻?”朱超石皺眉道。
李徽沒說話,舉著乾裡鏡靜靜地觀察下方。眾人知道李徽在思索應對之策,也都默默在側沉吟思索。
此刻秋風滌蕩,風雨蕭瑟,雨水落在岩石樹林之中,嘈嘈切切,充斥耳鼓,嘈雜無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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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軍的築壩計劃進行的很順利。祊河雖然比較寬,河水也比較湍急,但是整體而言,河水偏淺。河床上遍布礫石,最深處不過一人深而已。這讓築壩之事變得並不困難。
反觀沂水既寬又深,短時間內根本無法築造堤壩。之前慕容垂想在沂水上築壩的想法在勘探之後打消了。但這並不妨礙這個計劃的進行。光是祊河築壩便已經足夠。
慕容垂親自勘探了地址,便在距離營地下遊三四裡之外。這裡是一個河灣的葫蘆口,兩側高梗土坡,上遊是一個天然的開闊之處。
土壩高度初步定為四丈,因為上下落差約莫四五丈,正好從大營北側開始的坡岸算起,可以蓄積方圓數裡的水麵。這樣的需水量足夠將臨沂城衝毀淹沒。
當然,危險還是有的。蓄水之時,河道漲水,水麵漫長,兩側的河堤備受壓力。北側的倒也罷了,畢竟是荒野之地,漫水也自無妨,且山勢緩起,水不過是往山坡上漲。但是南側的堤岸便有些麻煩。特彆是大營北側,必須加固,否則會有往大營方向漫溢的危險。
不過這些事,並非不可克服。人力充足的情況下,考慮到了危險的因素,隻需派人力去加固解決便是了。
慕容垂最擔心的是時間。隨著秋雨下來,天氣慢慢轉涼。夜晚的冷風已經有了寒冷之意。這是北徐州之地,到了九月裡,基本上便入冬了。這場討伐徐州的戰事,最遲不能拖到冬天,否則會很難進行下去。
啃下臨沂這塊硬骨頭,便成了眼下最為急迫的事情。所以定下計策選定地址之後,數萬燕軍便頂風冒雨投入了築壩的工作之中。慕容垂認為要抓緊這下雨的天氣,土壩築好之後,蓄洪更快,會更好的節省時間。
他也拒絕了慕容寶等人提出的,趁著陰雨天氣攻城,讓對方的火器難以發揮的建議。慕容垂認為,彭城的戰事是雨下的突然,令東府軍沒有防備。當真攻城,對方必有保護火藥不受雨水淋濕的辦法,畢竟是以逸待勞,手段還是很多的。與其去賭一賭雨水天氣對火器火藥的影響,不如抓緊築壩,將水攻之計進行到底。
慕容垂也並不擔心築壩的事情被對方偵查到。對方若是洞悉了自己的意圖更好,倒要看看他們怎麼應對。他們無非有兩種應對之策,一則是派兵來攻,搞破壞。而自己恰恰希望他們出城主動開戰,他們敢這麼做,則正中下懷。二則,對方知道水攻的厲害,主動棄城逃走。那也很好。拿下臨沂打通通道本就是目標,兵不血刃的占領臨沂,便可為往北徐州其他郡進攻建立跳板,達到戰略性的目標。二者都是可以接受的。
築壩的進度非常快。數萬人搬運土石泥包,堤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延伸。隻三天時間,已經築起了高丈許,寬兩丈的巨型土壩。第三天,在堤壩中間的位置,用數十個巨大的木籠裝滿巨石推入豁口進行填充,成功完成了截留。
這之後,便是迅速的加高的過程。整個堤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層層的加高。數十層泥包壘砌在一起,中間以原木進行串聯加固。下方打下了數以百計的斜撐進行支撐。
雖然泥包之間有些水流滲流出來,中間豁口位置有大股的水流激射奔湧,但這並不影響蓄水的迅速增高。這不是什麼百年大計,隻是為了臨時阻斷水流的設施。需要的不是穩固如山,而是僅僅蓄水斷流而已。
第六天,整個土壩在五萬多人的突擊建設下迅速完工。高約四丈的巨大堤壩攔截了水流,水位開始迅速上升。隻不過兩天時間,水位已經淹沒了上遊三四裡的地方。
兩側的堤壩上水位已經爆滿,有些地方甚至已經開始往外漫溢。燕軍在南側堤壩上進行了大量的加固工作。將堤壩堆高了數尺,讓整個區域的蓄水量更大。
由於沂水的封堵計劃失敗,慕容垂希望有足夠的水量淹沒臨沂。為了防止功虧一簣,他不斷的要求加高南側堤壩,增加蓄積的水量。他知道,哪怕隻加高一尺,蓄積的水量便多一分成功的可能。
到了第八天,整個土壩蓄積的水流已經將河道上遊四五裡的區域都淹沒。在堤壩上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湖泊。而下遊土壩已經接近漫溢狀態,外側支撐的數百根原木斜杆都有些扭曲變形了。堤壩的縫隙之間,細細的水流激射處數丈之外,可見河水壓力之大。
堤壩已經到了不能承受之重的地步,似乎隨時都可能潰塌。
天氣已經晴好多日了,眼見蓄水速度已經極為緩慢,慕容垂決定準備掘壩泄洪,開始他耗費了數萬人馬,沒日沒夜辛勞所實現的宏偉計劃。
這幾天,臨沂城中的消息不斷的傳來。從三天前開始,便有大量的百姓出城往東逃難。這顯然是已經發現了己方水淹臨沂的企圖。慕容垂並不在意百姓們逃走,淹死百姓不是他的目的,他的目標是東府軍。
但是東府軍沒有任何離開的跡象,四城城頭多了更多的兵士。夜晚城頭上也是人頭濟濟,燈火通明。顯然他們是為了防止洪水到來,將兵馬全部轉移到了城牆上。可是那臨沂的城牆上又能夠駐紮多少人?洪水來時,他們就算活著,被洪水圍困在城牆上,又能如何作戰?
慕容垂在得知這些消息之後,不禁對身邊人感歎。
“李徽是個人物,哎,可惜他太過自信,不肯和朕合作。否則,以他的才能,定能做出一番事業。朕當初提議過,隻要他降服於我,我便助他江南稱王。可他拒絕了我。事到如今,也怪不得朕了。他此番必死在這裡,我其實也是頗為惋惜的。這世上的梟雄不多了,死的死亡的亡。李徽一死,天下還有英雄麼?告訴所有人,水淹臨沂之後,務必找到他的屍首,厚葬之。但恐怕也未必能尋得到了。”
第八天晚上,慕容垂召集眾人,安排下明日決堤之事。命兵士明日準備好船隻木排,決堤之後一片汪洋,可用船隻木排前往查看,進行最後的補刀雲雲。
眾人頗為興奮,他們也期待著看到洪水肆虐,淹沒臨沂的場麵。那一定頗為壯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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