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如果有人破壞廠裡的榮譽,廠裡肯定不會坐視不管的,一定會追究他們責任的,對這件事,你該怎麼做,你想好了嗎?”
到這時候,我明白了,我不表態是不行了,於是我對著鄧子圖小聲地說:“鄧書記,你放心吧,我會按照您的要求做的。”
鄧子圖似乎鬆了口氣,對我說:“小汪不錯,我沒有看錯你,要好好乾呀,廠裡是很重視年輕人的成長的。”
話說到這裡我明白該起身告辭了,鄧子圖竟然站起來和我握了握手。
回到車間,我趁宋主任稍有點空的時候找了下他,側麵說了下鄧子圖副書記的意思,也大致表示了一下對老劉和老馬不公平的意思。
宋主任對我說:“小汪,這件事情你就按鄧書記說的辦,廠裡已經對老馬和老劉及家屬進行了還不錯的補償,這就是一個交代,對於他們兩個家庭來說,補償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因為這件事情要討個什麼說法,不一定對他們是最有利的。”
事情果然就這樣似乎風平浪靜地過去了。雖然我心裡對老馬和老劉這兩個和我關係好的老工人感到同情,他們的死傷,連一個最基本的說法都沒有,連提都沒有人提起。不過同情歸同情,也沒有任何辦法,在金錢和現實麵前,人的生命是沒有價值的,或許宋主任說得對,沒有什麼說法,給了補償,就是說法,家屬也是現實的,現實是基於他們家庭的貧窮以及對現實的無力。或許他們沒有鬨起來討個說法也是可以理解的。廠裡知道這個事情的人少,現在更沒有人願意提起這個事情。
可是我還是覺得這個事情憋得慌,一次我在和高中同學杜永濤談起這個事情的時候,杜永濤哈哈笑了,說:
“東山你還是這麼個熱血青年呢,你想,彆人家屬都沒有意見,你還瞎操這些心乾什麼。”
“那畢竟是人命關天的事情呢。”我說。
“關誰的天,關你的天嗎?或許是關家屬的天,但對你們廠裡領導來說,或許也是關天,但卻是不能讓外界知道出事了的天,否則,事情捅出來,總要有人承擔責任的,而且涉及有人死亡的安全事故,責任輕不了。”
“責任,”是呀,誰又想來承擔這個責任呢,這個責任又該誰來承擔呢,我想了想:宋主任,他的車間發生了事故,責任可能少不了,怪不得他是這個息事寧人的態度,分管生產的石廠長呢,是不是也要負點責任,還有高廠長呢,作為,肯定也是要付點責任的。當然,這隻是我的想法,在不清楚事故發生的原因之前,到底是誰承擔責任誰也說不清楚。
又一次到舒小雅家的時候,吃過飯,例行的又到了我和我那“準嶽父”舒仲全下棋的時間了,因為老劉和老馬的事情,我這次下棋又有點心不在焉,這點,當然逃不過舒仲全的眼睛,他在棋盤上下了一手之後,問我:“怎麼,有心事?”。
經過舒小雅他爸多次對我的指點和我遇到的一些問題的分析,我現在對他的分析判斷能力是佩服得五體投地,簡直覺得他就是諸葛亮和劉伯溫再世,有什麼事情都願意跟他說一下,讓他幫我分析分析。於是我將廠裡的事情跟舒小雅他爸詳細地說了下,舒小雅他爸略一沉吟,隨後微笑地看著我說:“好事。”
看我有點不明白,舒小雅他爸繼續說道:“當前,調查清楚事故發生的原因很重要,雖然表麵上很平靜,但估計相關各方都在這個事情上下功夫。”
停了一下,舒小雅他爸接著說:“但不管怎樣,高虎強都會承擔點責任,無論他怎樣想掩蓋,但紙是永遠也包不住火的,如果事故一旦被上麵知道,掩蓋事故隻會加重他的責任。”
喝了口茶,舒小雅他爸繼續說:“按說,以高虎強的精明,不應該犯這種掩蓋事故的低級錯誤,但是最近傳言中他要提拔,如果發生了事故,對他提拔肯定會有障礙,可能他也是被權力的誘惑蒙蔽了雙眼。人呀,有時候就是這樣,在這樣那樣的誘惑麵前,總是會失去冷靜和自己的判斷。”
“如果隻是發生了事故,他最多就是一個處分,但掩蓋事故,就會存在被免職的可能,再加上他如果有貪腐的行為存在,這次借這個機會一並查一下,那他就是徹底玩完了。”
“高不管是免職,還是更嚴重的後果,對你來說都是一個機會,接下來不管是誰接任廠長,你的處境都會好得多。當然從你以前說的情況來看,石廣生接任廠長無疑是對你最有利的。但是這次的事故畢竟發生在石廣生分管範圍內,他也麵臨著很大的考驗,如果是生產管理的問題,那他也要負很大的責任,當然,如果不是生產管理的問題,他又會是另外一番境遇。你們那個宋主任還是不錯的,現場處置很及時得力。當然,你也發揮了重要的作用。現在你的命運和石廠長還有宋主任的命運綁在一起了。這就需要你思考你下一步怎麼來應對這個事情。”
聽了舒小雅她爸的分析,我總算明白了其中的要害。現在還不是我悲痛的時候,我得打起精神來,協助宋主任他們把事情真相查清楚。否則責任一旦是在生產車間裡,談不上我要承擔多大的責任,但我可能就徹底翻不了身了。
沒有想到,第二天,我在看華江商報的時候,無意中看到,報紙上居然有一小塊地方報道了東方化工廠發生安全事故造成一死兩傷的報道,對東方化工廠這次安全事故的描述很清楚,對發生事故後及時處置也進行了詳細地報道,讓我很吃驚,他們是怎麼知道的,看到最後,看到記者的姓名,我才似乎明白了點什麼,萬霞,一個我熟悉的名字,我高中時代隔壁班的同學,也是農村出身,加上那時穿得也很樸素,成績最初也一般,隻能算中等水平,在同學當中很普通,一點也不出眾,但沒有想到最後高考的時候居然考上鄰省著名重點大學的中文係。後來聽說又進了報社當了記者。高中時她就經常來找我,探討文學方麵的事情,但沒有想到成績拔尖的我報考了鄰省著名重點大學的中文係,我沒有考上,成績平平的她反而考上了。
我高中的死黨杜永濤當時就說這個萬霞對我有意思,但是我一心隻顧學習,沒有考慮這些事情,也沒有在意杜永濤所說的,包括高考報誌願時聽杜永濤說萬霞跟我報的相同的誌願,就是想跟我考同一所大學時我也沒有完全相信,直到後來她果真考上了那所大學,我才知道她真的是這樣報的誌願。
這個萬霞又怎麼知道我們廠裡的情況呢,我本能地想起了杜永濤,除了是他跟萬霞說的以外,我想不出萬霞知道這件事情的其他途徑。我打電話問杜永濤,他在電話了笑嘻嘻地承認了,還笑著說:
“這下你要成英雄了,該怎麼感謝我呢。”
我氣不打一處來,這件事情捅出去了,要是被鄧子圖知道是我捅出去的,我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杜永濤好像猜透了我的心思一樣,說:“你呀,還是像原來一樣老實,鬼才知道你捅出去的。再說,你在你們廠裡的境況我也知道的,這件事捅出去對你隻有好處,沒有壞處,你就不要再想了。”
又跟我開玩笑說:“彆人萬霞還對你戀戀不忘喲,這麼優秀的人,至今還是單身呢,你真是辜負了彆人了。”
萬霞還是單身,這是我沒有想到的。不過我總覺得和我沒有多大聯係,高中的時候我們可能家庭出身差不多,又有共同的興趣愛好,比較談得來而已,剛上大學時我們還相互在通信,後來聽說我談戀愛之後她就沒有再給我寫信了,至此我們就失去了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