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恩盯著這個仿佛一瞬間從中年步入了墳墓的男人,正在考慮到底要不要指出“科恩其實已經不算是他的兒子了”這個事實——不論是肉體上還是精神上都不是。
按照煉金術的理論來看,超脫於原初質料的最終成品和那些投入煉金鎓中的材料已經沒有什麼關係了。
就像組成人體的原子來源於宇宙間的星辰,但星辰與人類截然不同。
但這個消息對現在的赫伯特來說肯定是難以接受的,或許他放棄了一切,甘願一輩子守在這個孤獨而危險的地方,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夠看到科恩回來——
“該死。”科恩歎氣道,“你煽情都煽情到這兒了,我就勉強滿足你這個願望吧,陪你過個聖誕節。”
【叮!善意值+100】
科恩等的就是係統的這個播報,如果幫助一個可憐人在無儘的監獄時光裡能夠有個美好的念想還不算“善事”的話,科恩就隻能得出一個結論了——那就是赫伯特在騙人。
不過目前來看赫伯特是真心的,係統沒被欺騙過,至少不會被一個快憋瘋了的老頭騙過去。
“太好了!”赫伯特仿佛突然又年輕了十歲,雙手不知所措在那破布似的衣服上搓著,科恩能看到他在顫抖,興奮到顫抖,“我——我該做什麼——你說你餓了……對,我去給你弄吃的……”
赫伯特匆匆起身打算點火,屋子裡的火堆已經熄滅了,而他的魔杖在科恩那兒。
不過他沒有問科恩要魔杖。
現在的他頭腦出奇的清楚,科恩留在這裡已經是萬幸了,他看得出來科恩很謹慎,自己應該讓科恩放鬆——在聖誕節這天。
“火焰熊熊。”科恩朝火堆丟了個生火咒,免得赫伯特打算用鑽木取火的方法——他這裡沒有打火機,“那隻兔子都要泡爛了,伯爵你去抓幾隻兔子回來。”
“本來我打算誇你又找回點良心來著。”伯爵白了科恩一眼,但還是張開翅膀飛了出去。
“貓頭鷹會說話?”赫伯特扭頭看向了伯爵,又偷偷瞥了眼科恩,隨即立刻擔憂地將目光轉到麵前的鐵鍋裡,生怕科恩會因為他的某句話而改變主意。
“嗯,我的寵物,十個西可買的。”科恩回答了赫伯特的問題。
至少自己來這個世界上的第一個聖誕節不是一個人孤零零地過的。
“我這裡還有些錢……”赫伯特摸索著口袋,然後發現自己的身上那可憐的零錢被堆在了桌子上——裡麵夾著一枚不該出現在銀幣和銅幣之間的金加隆。
那些傲羅不會施舍,因為這裡根本沒有花錢的地方——隻可能是科恩了。
這孩子根本沒有受到任何邪惡的影響,像是個小天使——
想到這兒,赫伯特的喉嚨像是被噎住了一樣。
“你不會要哭出來吧——先提個醒,我不會哄大人——不是哥們,你看起來都四五十歲了,不會這麼……”
科恩看著赫伯特像是要暴風哭泣的樣子,連忙製止道。
煽情有一點就夠了,彆整的太煽情啊!
科恩怕自己真的被感動了——有一對爸媽就夠了其實。
或許這個赫伯特心懷不軌的話科恩心裡會更好受一些……
“不,不會,隻是……沙子迷了眼睛。”赫伯特用破袍子的袖口擦了擦眼睛,“那我去給你找……”
赫伯特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根本沒有什麼能給科恩的東西。
頓時,他像泄氣的皮球一般癱了下來。
“跟我說說之前的事情?”科恩給了他一個方向,赫伯特身上的情緒很雜亂。
喜悅、苦惱、焦慮、悲傷,像是一袋比比多味豆被碾碎了然後倒到一個杯子裡,再用南瓜汁攪勻了。
這就是人的感情嗎?
複雜,混亂,並且帶著諸多痛苦。
“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就當是明天給我的聖誕節禮物了。”科恩繼續說道,“地下室裡幾乎沒什麼有用的東西——我想知道那個實驗的一切。”
赫伯特緩緩坐回了床上,看著科恩的臉,雙手交叉在一起,捏成了一團,似乎有些猶豫。
“我……我知道一些——但不是全部……”赫伯特喉結蠕動了一下,“我不希望你覺得自己是個……是個……”
“其實我已經知道一部分了。”科恩抿了抿嘴,“血統裡混了人類、攝魂怪、夢魘獨角獸之類的東西——但我其實不是很在意來著,反正又沒人能發現。”
由於外麵陰沉的天氣,屋子裡的火光顯得格外的亮。
“從頭開始嗎?”赫伯特的眼睛映出了科恩背後的火光,他的嘴角都在微微顫抖。
“還能從中間開始?”科恩吐槽道。
“那……那就從頭開始吧……”赫伯特回憶著過去,“從你五歲那年——我指的是在實驗之前的你……”
“當時你……我沒法……當時有……”
赫伯特顫抖地支吾著,怎麼也說不出“死了”這幾個詞。
“要不我直接用攝神取念吧,這樣比較快?”科恩問。
赫伯特沉默著點了點頭。
似乎說出那幾個詞自己就會死一樣——或者說,他其實心裡是明白他原本的孩子“科恩”早就死了,重新說出這個詞意味著他需要接受這個事實。
“攝神取念(legils)。”
科恩用魔杖對準了赫伯特的眉心,一道銀色的絮狀魔咒連接了杖尖與赫伯特。
赫伯特沒有任何設防,即便科恩現在隨時可以對他的腦子動各種手腳。
一種奇妙的感覺從魔杖順著手湧入科恩的腦海,像是有一部很長很長的電影在播放,科恩可以隨意地加速、倒轉、跳段。
赫伯特一生的記憶都記在這裡了。
但科恩主要看的還是關於自己的那些。
1976年,三十三歲的赫伯特和他的妻子貝爾維娜·布萊克在已經有了一個兒子和女兒之後,又生下了最小的一個兒子——“科恩·博克”。
1978年,赫伯特的大兒子死了,那時候黑巫師橫行,誰也不知道究竟是死在了某個瘋狂的黑巫師活動中還是怎麼——那時的博克家族如日中天,自然不會承認自家的後代會被同行欺負。
尤其是赫伯特和羅絲這對兄妹走的很近——他們倆又是出了名的“家族敗類”,不僅對麻瓜的態度很不正常,還時不時表示出對肮臟麻瓜的親近。
所以博克家族根本沒有爆出這事,赫伯特也找不到方法為孩子報仇——他甚至都不知道孩子的屍體在哪。
1979年,赫伯特的女兒魔力失控了,她體內的默默然殺死了幾個欺淩她的同族兄弟,因此被博克家當時的掌權人下了死刑——兩道阿瓦達索命咒,一道用在了赫伯特的妻子貝爾維娜身上(她擋在了女兒麵前),一道用在了赫伯特的女兒身上。
從那刻起,赫伯特就隻剩下了年紀尚小的兒子“科恩”。
他沒有複仇,而是帶著科恩離開了這個家族——一個可怕的、強權的家族讓他感到恐懼。
赫伯特帶著“科恩”搬去了戈德裡克山穀,同年,妹妹羅絲也因為這事徹底選擇了跟家族劃清界限,跟血統不純的愛德華·諾頓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