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尋春意，踏雪獨自行 大年初一，五點多鐘的光景，天色微明，孩子們吃完年夜飯沒玩耍多久，便這屋一個，那屋一個，或手拿撲克倚在被垛上睡得不亦樂乎，或是一個的腦袋枕在另一個的身上張著嘴進入夢鄉，而明義則是毫不客氣地把腿扔在了二哥明章肩膀上，真的離嘴不遠，是不是要讓二哥真正嘗嘗餃子的味道呢？
明文倒是和老叔略顯規矩的枕著枕頭頭朝裡睡在三叔的炕上。至於張金東和大毛兩人還在一味的較真，揉這雙眼，腦袋打著晃勢要擲出一把豹子贏了對方才肯罷休。
除二人之外所有人的共同特點便是沒打捆便憨態可掬地在睡夢中告彆舊年。
沒有人知曉楊自厚的精神頭是從哪來的，以往過年他都是眾人皆睡我獨醒，今年也不例外。
見孩子們都睡熟了，他推開房門深吸了一口新年的空氣，大黃見楊自厚出來便乖乖地撲在楊自厚身上，和主人一道出門溜達。
在有些人看來楊自厚這是趁天微白，人寂靜，新年伊始，回顧一下往昔的心酸曆程，排遣一下一個人這麼多年拉扯孩子長大的孤寂與落寞，有心情在展望一下美好的將來。
可是大家都錯了，在楊自厚身上從來你看不到一個人的艱辛和落寞，他人生的唯一信條便是：責任在肩，不容後退。
他也從來不是後退之人，他的雙手隻有開拓，那一雙腳隻有前進，膝下有兒女，一個父親會變得無比的堅韌與強大。
至於年初一，這是天地祥和，一元複始，天降祥瑞之時，聽老爹說老早的出門走一走，自身也會沾上這一年嶄新的福澤，說不準在哪裡遛彎能撿到金元寶也是可能的。
於是楊自厚便有了新年裡，大年初一在鄉村陌路上悠閒一下的習慣。一連幾年下來，金元寶是沒撿到，一個人帶著黃犬，倒是每一年都能發現一個全新的自我，倒是聽得見自身內心的聲音，無限的希冀正在白雪覆蓋下的土壤中蘊勢，隻待春風。
一枝雪絨候春風，幾樹又被鳥驚動。山河欲醒說好夢，雲月歡心指前程。
清酒可飲三更夜，玉杯恰納兩年情。薪火與君燎運勢，闊步何懼我獨行。
楊自厚抬首仰望一下村東那兩顆大楊樹，枝頭霜枝茸茸，大喜鵲在窩中見楊自厚路過，喳喳歡迎兩聲，既而大黃便氣不過這它追不上的飛鳥，汪汪了兩聲，引得那大喜鵲更加囂張地從樹梢飛到大樹底層的枝上，嘻叫個不停。
楊自厚隨心而行，來到東邊的小楊家屯，再轉身回來，再次路過那兩棵大楊樹時，正見生產隊的經官飛虎往隊裡走，準備喂馬，看見楊自厚老遠就打招呼:
“大哥，一宿沒睡還起這麼早？”楊自厚尤顯得精神百倍:
“這算啥，再熬兩宿也沒事呀！三十晚上熬宿，來年萬事如意，一年都太平，你挺不了一宿沒辦法了。” 飛虎由衷地佩服大哥的精氣神，點頭說:
“真造一氣，那行了大哥，我得喂馬去了。”說著走進生產隊，楊自厚覺得也到了該做早飯的時候了，於是滿載著新年的瑞氣祥澤往自家門口趕，未待進院，便聽見張金東和孫大毛的歡笑聲，又聽大毛喊話:
“忘我起豹子六殺迷糊你的時候了！” 彆人佩服楊自厚的精氣神，而楊自厚這會兒倒佩服起金東和大毛這熬夜的本領來，不尤得他也含笑著歎服:
“這兩孩子還真造一氣，玩得倒是來勁兒。”來到自家屋中的時候，見明章在坑上睡得正香，小婉則懷摟著小妹明月枕著胳膊酣睡。
楊自厚自歎道:
“你們幾個睡吧，我自己撈飯。”想著撈飯又見大米口袋中的大米剩的不多，而白麵倒是夠吃上幾頓，於是轉向麵口袋旁，這會兒楊老樂從外麵進來，一進屋便先自叨咕:
“哎呀，這一宿夜熬的，渾身不得勁兒。”遂用雙手抹把臉，問大哥:
“整餃子啊，大初一的吃點餃子吧，我剁餡，給明文招喚起來咱幾個整就行了，讓孩子們睡吧！”楊老樂說著洗了手，微微笑說:
“爹熬一宿也挺不住了，這功夫在東屋睡了。”又看了看楊自厚正往出?麵的麵口袋，問:
“還能整兩頓啊！”楊自厚先是沉默少許，緊接著又說:
“明文媳婦來夠用。”楊老樂便說:
“那就造一陣了。” 於是上酸菜缸撈酸菜。初五之前人們的主要工作就是消消停停的走東家串西家，安心的待著。
剪子鐵鍁等一切勞動工具是不能動的。但菜刀這做飯的家夥倒是例外。
三個人又是一早上的忙碌，孩子們卻是睡得不亦樂乎，約摸七點多鐘的光景，陽光鋪照，明文已經放桌子準備吃飯了，幾位小同誌依舊在東西屋睡得香夢沉沉，楊老樂見此情景又說:
“讓孩子們睡吧，咱吃完了給餃子做鍋裡，他（她）們什麼時候起來就什麼時候吃吧。”餃子端上來，明文又喚了爺爺楊福山起來吃飯，四人圍坐一桌，今天是大年初一，照常倒上酒，吃餃子。
不過今天的餃子吃起來卻格外的讓人珍惜，酒喝得也格外有味道，因為正常人家的大米和白麵頂多吃到初五，三十和大年初一絕對是有則儘情的，初三以後的日子基本上有些人家就難繼續維持細糧的了，想吃得有大米和白麵才成。
當然楊自厚家也不例外。 楊老樂喝了一口酒問明文：“你過來時候金東他倆還玩呢？”明文笑道：“玩呢，這家夥後來李大柱又起來了，這幾個人還乾來勁了呢！”老叔一聲讚歎：“還是這年輕人厲害！” 楊福山夾過一個餃子在碗裡，又沾上一口蒜醬，老爺子吃得十足有味，不由得隨口問道:
“過年了，明文啥時候接媳婦去呀！”楊自厚琢磨了一下:
“初六去的話咱隊裡怕乾活呀，沒人在家做飯呢，孩子大過年的來能讓人家給咱做飯嗎？”楊老樂便說:
“往年咱隊裡都是正常乾活呀，今年也不能例外，不行那就初三去唄！”
“初三是不是有點早啊？”楊自厚有些猶豫不定。
“三六九出門嗎，這不正好嗎，那有啥早晚的，是毛病不犯！”楊老樂斬釘截鐵地回答。
接著又思索著問大哥:
“能空手去嗎，多少不得給老丈人買點四盒禮啥的呀！” 明文忙接過話來:
“二十九那天千君來信說人家啥玩意都有，過年去的話千萬彆給他們買禮物。”楊自厚卻說:
“那能行嗎，大過年的去多少得給你老丈人和丈母娘買點禮物，那也好看呢！”楊老樂也讚同大哥的觀點:
“對勁兒，人家千君說話客氣，不像咱們老楊家人直來直去，人家能說讓你多買東西看她爸媽嗎？說話委婉，讓人覺得心裡舒坦。”明文點頭：“活到老學到老啊！”新春佳節的歡樂時光在孩子們的眼裡總是過的那樣快，過年買的那一點點凍梨凍柿子更是被消耗的那樣神速，不等到初三便已所剩無幾。
聰明的小婉於是便和明月偷偷地藏起了幾個私房水果，以供將來不時之需。
有一口好吃的便值得孩子們期盼下去。盼年的感覺哪怕天天什麼也不乾，天天躺著也是美妙歡心的。
而過了年孩子們盼的則是正月十五，撒花燈，上墳地送燈。而大人們過了初五馬上就要開始一年的勞作，首先便是上生產隊刨大糞，往地裡送糞。
然後再暖和一些便是刨柵子打柵子，從此後便無消停之日。於是過年這幾天更令大人們感歎太過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