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麵色發變,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他從來沒有想過這種可能。
因為,呂稚比他小太多了。
他可是比呂稚足足大了十五歲啊,怎麼可能是呂稚會走在他的前麵?
並且這段時間除了各異姓王之事,他也在擔憂著某種未來。
比如太子劉盈性情溫和孱弱,是否未來會被呂稚掌權。
這種可能並非沒有。
現在,呂稚掌權的事情倒是不用擔心了,可呂稚先走他一步,他也是無法接受的。
這麼多年風風雨雨走過來了,當初他一無所有,呂稚也並沒嫌棄自身,呂公更是格外看重他。
呂稚的兩個哥哥呂澤、呂釋之在漢朝建立的過程中也立下了不朽功勳。
帝王無情,但也卻有情,想起當初逃亡之時為了自身性命,將呂稚踢下馬車,其實劉邦這麼多年以來還是感到有些愧疚的,而這件事情始終呂稚再也沒有和他提過。
總之,他對呂稚的感情很複雜,現在聽到皇後會先於陛下而去,他的心很亂。
“你確定此事是真的?”劉邦聲音顫了顫,帝王威嚴早已消失,換而的則是一個滄桑的老男人,像是哀求著什麼。
“那還有假?我和你說了,我這裡有治療皇後的藥,這絕對是能發財的機會。”陸煊察覺到季叔似很感興趣的樣子,露出笑容來,繼續誘惑道。
劉邦還想再問,可這時張良卻攔住了他。
“陸煊,你該敷藥了,我現在去給你取藥。”說完,張良連忙拉著劉邦走了出去。
眼睛見不到絲毫光彩,陸煊感覺到腳步聲噠噠,屋子裡再度寂靜了下來。
“又要敷藥了?”
陸煊趴在床榻上,自言自語,他感覺現在後背上的草藥還沒有乾呢。
估計是出去商量這件事情了吧。
他能看出來,似乎這幾個人中,季叔身份資曆老一些,是眾人的老大。
而房叔,有些聰明的樣子,事事都需要房叔拿主意。
方才很明顯季叔是準備再繼續問些什麼,可房叔卻找了個借口拉著他走了。
“也能理解,畢竟此事重大,這些人是陳理的手下,或許並不想救馬皇後。”陸煊把軟枕平放,儘量讓自己趴的舒適些,等著他們過來給自己‘敷藥’。
屋子外,張良拉著劉邦到了一處角落,劉邦的大胡子隨風顫了顫,就這麼被張良拉走。
到了一段距離後,張良這才道:“陛下不能再問了,多問必然暴露。”
“朕如何不能問了,那陸煊可是說呂稚會死在朕的前麵!子房,你沒有聽到嗎!”
“呂稚是朕的皇後啊!”
劉邦顯得有些急躁,也有些擔憂呂稚。
“陸煊這句話確實值得重視,可陛下想一想,陸煊方才所說的其中一句話。”
“我知道你們可能對中原那邊的王朝有怨念,對皇帝也不是很喜歡;但這和你們這群小人物又有什麼關係呢?”
“陸煊認為我們是遠東人,遠東人對中原王朝有怨念、對皇帝也不是很喜歡;可我漢朝目前並未對遠東三韓地區出征過,也未曾有過任何討伐,這足以證明陸煊未必說的就是皇後。”
張良出言安撫道,他不想讓劉邦先亂了心神,這對接下來的事情很不利。
目前,漢朝看似太平,實則暗流湧動。
陛下忌憚韓信。
各地異姓王明麵尊漢,暗地中卻在招兵買馬,擴充軍備。
漢朝興建,雖然繼承了秦的部分規章製度,可秦也僅僅才統一了十幾年而已,所能借鑒的並不多,況且秦朝覆滅的原因多種多樣,在借鑒秦朝的製度等方麵,也無法很快分清哪些是值得繼承的,哪些是需要舍棄的。
還有昔日六國中諸貴族力量依舊存在,比如那齊國的田氏,最為強大。
漢朝現在各種事情太多了,若這個時候陛下因為‘陸煊’亂了心神,則對漢朝不利。
劉邦聽了張良的話,冷靜了些許,然而隨即他便問道:“留候,你博學多識,朕且問你。”
“七國時期,以及秦朝,是否對遠東部落征討、或者壓迫過?”
“若是有過這種事情,也就證明陸煊依舊認為他身處於漢朝,處於朕的時期!也就能證明,陸煊所說的就是朕的皇後,呂稚!”
劉邦的這一席話,讓留候張良沉默。
七國時期、秦朝時期,征討過遠東麼?
不但征討過。
甚至還壓迫過。
戰國時期,燕國名將秦開帶兵大破東胡後,又領兵渡過遼水進攻箕氏朝鮮,一直打到了滿番汗,取地兩千餘裡,使遼東地區納入燕國版圖。
這是有明確記載的中原諸侯國攻打遠東地區的事件。
秦朝統一六國後,勢力有所擴張,秦始皇在統一過程中,將目光投向了周邊地區。
秦朝時期,勢力範圍有所延伸,雖沒有對遠東地區進行大規模的征服戰爭,但卻在遠東地區設立郡縣,加強對邊疆地區的管理,其勢力範圍的延伸對遠東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在與遠東部落的接觸過程中,主要是通過與當地部落或政權的初步交流來實現的。
這其中,自然存在壓迫。
不選擇融入秦朝,就打。
遠東隻是投降的快而已。
站在遠東部落族人的角度上來看,確實是對中原王朝有怨念,也不喜歡皇帝。
陛下說的,在理。
張良沉默良久,始終沒有說話,劉邦見張良不言,隨即道:“接下來,朕想問清楚,皇後死於朕前的原因。”
“以及,治療方法。”
“留候應該不會不同意吧?”
張良行禮,“皇後之事,自然重於其他。”
為臣子,有些話並不能說出來。
甚至之前所設想的最完美的計劃,也不能實現。
在他看來,陸煊這個後世人身上最有用的是什麼?對後世的見解、對曆史各個朝代的弊政分析、有利國策、工巧技藝、消滅異族方法、製度等等。
而非,一個皇後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