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滿堂公卿子弟,淪為賤民。
數年顛沛流離,襤褸求生,身邊的親人越來也少。
最後一家人餓的實在活不下去了。
為了能吃口飽飯,父母將她賣給大戶為奴,抵了區區幾袋米糧。
自此,與生身父母一刀兩斷,再無音訊。
因少年時頗有姿容,不免招惹蜂蝶。
卻沒等過一年半載,便被主母所妒,遣惡仆汙了她的身子,又將她賤賣入青樓。
她曾求神問卜自己明明一心向善,從無害人之心,何以如此福薄?
神婆義正言辭的告訴她似她這等青樓女子,命格本就輕賤,不過造化使然罷了。
她不相信,但卻無法反駁。
十六歲那年,她生過一個兒子,不知是哪個風流客的種。
剛生下就被老鴇搶走,溺死在了護城河畔……
她哭了好幾天,就同之前一樣,逆來順受了。
後來機緣巧合,入了合歡……
合歡雖是魔道宗門,卻不妨給她這個螻蟻提供一個安身之所,
供她一餐飽飯,一夕安寢。
當然,除了生而為人的尊嚴。
就如她眼前的人生,
或許那天一時不慎出了錯,被鞭刑致死,就是她的結局了。
合歡所做的是什麼造孽勾當,她無疑是清楚的。
畢竟出身世家,知書明理。
不同於這裡的其它侍女隻為活著,哪怕渾渾噩噩、為虎作倀也無妨,
她是少數敢於“冒出水麵呼吸”,思考對錯的人。
生命本質是一場體驗,
好或不好,悲慘或幸福,皆不過如此。
但以她的根器,也僅止於此了。
縱觀這一生,不過是隨波逐流,被動接受。
一個柔弱女子,根本沒有改變的力量。
也正因“知而不達”,她活的比旁人更多了幾分苦惱。
……
她對鏡梳妝,描柳眉,叩丹唇,動作一絲不苟。
但在心裡,卻攪動著漣漪。
思索著許知秋對她說的那番話——
“離開麼……”
合歡雖為魔道宗門,卻也沒有許進不許出的規矩。
況且她不過是個底層的侍女,多一個少一個都無足輕重。
但是,
“離開後,我又能去哪呢?”
命格輕賤之人,也配有光明正大的容身之所麼?
也配光明正大的活著麼?
她從梳妝台的底部,取出一個覆滿塵灰的盒子。
打開盒子,裡麵是一枚湛青色的丹藥。
此為入陰丹,
女子食之,必陰盛而斃。
據說,非但能死的毫無痛苦,還能煥發逝者生前的最美的模樣。
頗為浪漫。
此丹是她機緣所得,珍藏了多年。
隻待哪天終於受不了這渾濁世間,憑此撒手去了。
此時拿出,卻並非是自己想吃了。
蓋因,
此丹於男子食之,可逆轉經絡,化陽為陰……
此時四下無人,她對著那丹藥喃喃自語
“我知你寧死也不願成全了她們,那就,贈你一個‘頂天立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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