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衛都在前麵押陣,此時也已經被潰軍攜裹潰下去,這支四萬多人的軍隊並沒有強力的押陣力量。光靠軍官的嘶吼,不足以戰勝大炮帶來的恐懼。一輪長箭過後,契丹的四萬多後備大軍已經不能稱為軍隊,化成了潰軍,一個個慌張地朝身後奔去。
這些潰散的契丹亂哄哄逃到三百米上,又被楊鵬的拋石機用石頭轟了一輪。一百四十顆石頭像是一百四十個死神,在地上彈跳,破開他遇上的一切血肉軀體,在密集的潰兵中劃出一百多道死亡胡同。被那胡同劃過的契丹兵,無一不是身軀破碎斷手斷腳,不是當場死亡就是重傷大出血。
潰逃的契丹軍們更加恐懼,嚎叫哭泣,用儘全身力氣往遠處逃去,隻求能離這死神一般的宋軍寨壘遠一點,再遠一點。五萬多契丹潰軍衝到了五百米外的契丹軍中軍,差一點就要往中軍隊列裡衝去。中軍的噶布什賢營精銳揮刀砍死了幾十個衝擊中軍的潰兵,才嚇退了這些慌不擇路的潰兵。潰兵像是遇到礁石的洪水,從中軍兩側分流逃去。
契丹的中軍中,大遼國的諸將軍麵如死灰。這一仗,輸得太慘了。前麵用輔兵和跟役鋪設木橋,就已經死了七千人。如果說這些輔兵和跟役還可以逐漸補充的話,後麵的衝陣死去的戰士,則是難以補充的精銳。衝陣死去了七千人,潰敗過程中起碼又死了二千多人。這九千多人,其中起碼有三千步甲、馬甲。
這些步甲、馬甲,都是大遼國賴以支撐的中堅力量,卻被大屠殺一樣的消耗在楊鵬的寨壘前麵。蕭天左感覺自己的心在滴血。蕭天左一直覺得自己睿智英武,年紀輕輕就在沙場縱橫,四處征戰無往不克,諸親王貴族一個個都十分看得起蕭天左。這幾年便是皇上皇太後處理國事時候,也每每和自己商量。蕭天左素來自信,覺得天下沒有自己處理不了的難事。蕭天左甚至覺得自己的能力,可以和皇上媲美。
然而今天,在這青山口,自己卻像猴子一樣被這個楊鵬戲耍,誘騙。楊鵬一點點騙自己投入兵力上去送死。一個寨壘最終還是沒能攻下,蕭天左反而賠上了上萬大遼國勇士。自己作為統帥大將軍,和弟弟蕭天佑一起率領九萬大軍入關,號稱十萬。如今九萬大軍隻剩下五萬多人,死傷近一小半。損失這麼大,我大遼國要多少年才能恢複元氣?
自己率兵入關,結果給大遼國造成這樣的損失,諸將軍會如何看自己?皇太後會如何處理自己?蕭天左扶著胸口,把腰彎了下去,仿佛喘氣喘不過來。韓德讓顫抖著手,說道:“統帥大將軍,趕緊退下去收攏潰兵吧!”
蕭太後的長子耶侓隆緒臉色雪白,臉上已經看不到血色。這一戰他一力主戰,用木橋填壕溝的計策就是他出的。結果大遼國兵為了架木橋就死了七千人,而這死七千人架出來的木橋卻毫無意義,宋軍的寨壘無懈可擊。蕭天麻知道自己完蛋了,自己的莽撞建議造成這麼大的傷亡,諸將軍肯定會瞧不起自己,皇太後肯定會對自己極為失望。皇太後一直想傳位給自己,想儘辦法讓自己曆練,讓自己有機會立功服眾,而自己竟用這樣的結果回報皇阿瑪。
蕭天麻想著想著,流下了兩道清淚,竟哭了出來。溪族伊拜同樣老淚縱橫,他哭著說道:“我率領溪族一千六百戰士隨大軍入關,如今怕是隻剩下幾百人了”伊拜擦去了眼淚,大聲說道,“大將軍,趕緊下去收攏潰兵吧,莫要被其他宋軍發現我們大潰敗,上來捅我們刀子。這些宋軍平日裡不敢對陣我們,現在我們大潰敗,事情難說!”
韓德讓看著遠處的宋軍寨壘,咬牙說道:“此子不除,我大遼國不要說入主宋國,就是自保幽州都難!”蕭天左慘笑了一聲,喟然說道:“除他?拿什麼除?七萬人包圍他都攻不下他一萬人?怎麼除他?這一戰後這楊鵬顯然還要升官,以後勢頭更盛,我大遼國兵見了他都隻能繞著走了!”張華臉色蒼白,喃喃說道:“連續輸在這楊鵬手上,以後我大遼國軍怕是一對上這楊鵬就要喪氣怯戰了。”
聽到這話,眾將軍看向楊鵬的寨壘,一時都說不出話來。虎賁師的陣地上,看見一敗塗地的契丹軍潰兵,虎賁師的士兵們歡聲雷動。士兵們高喊“萬勝!”,喊了幾分鐘才停下來。選鋒團副團長呼延赤金找到李植,興奮地說道:“師長,趁現在契丹軍大潰,我們的騎兵衝上去殺一陣吧,一定能斬獲不少!”
楊鵬看了看遠處逃跑的契丹軍,搖了搖頭。“追不得!”呼延赤金訕訕說道:“師長,契丹軍全潰成一大片了!”楊鵬淡淡說道:“遼軍士兵驍勇,現在潰逃是因為害怕我們的強弩。但我們的人數實在太少,如果騎兵衝出去和遼軍近戰,遼軍稍微一整士氣反撲一陣,我們就吃不消。遼軍後麵的四萬多人沒有參戰,受創較小,雖然敗了,但隨時可能重整士氣轉身和我們接戰。”
“目前我們還太弱小,遇上契丹軍主力隻能守不能攻。守則有餘,攻則不足。想要一口吃掉潰散的契丹軍主力,還要等我們更強大了才行。”呼延赤金訕訕地笑了笑,說道:“師長高見!”
馬裡溝南麵,潰敗的契丹軍一路逃到十裡外,見楊鵬的兵馬始終沒有追出來,才漸漸停下了腳步。山穀隻有南北一個方向,契丹軍的潰兵們沒有跑散。附近也沒有其他宋軍敢襲擊潰散的契丹軍,契丹軍潰逃途中倒是沒有什麼損失。蕭天左和溪族貴族們策馬收攏散兵,漸漸把五萬多殘兵重新整理收攏起來。
蕭天左率領五萬多殘兵在楊鵬的寨壘五裡外重新紮營,遙遙和楊鵬的兵馬對峙起來。二月十八日,契丹軍的士兵已經修整了兩天。見楊鵬始終沒有攻打過來,契丹軍的士兵們漸漸安心下來,士氣稍微恢複了一些。士兵們不再像前幾天剛合攏時候的草木皆兵,排營做飯時候也恢複了軍紀。
契丹軍的中軍大帳中,眾將領為何去何從又爭論起來。剛經曆大敗,溪族諸貴族都有些灰心喪氣,說話打不起精神。但大軍被楊鵬堵在青山口外麵,出不了關,此時麵臨的困境又讓貴族們不得不著急。他們圍著蕭天左坐在大帳兩邊,爭論著接下來的行動方略。
伊拜說道:“宋國陝西的兵馬都在滄州,西邊防守空虛。我們不如棄了青山口往西邊去,在晉陽地區找個關口攻打下來,出關,繞道回南京。”韓德讓搖頭說道:“此策不妥,我們對宋國的兵力布防不清楚,跋涉千裡過去太過冒險。且不說我們不知道哪個關口防守鬆散可以攻下,亂攻一氣是損兵折將的局麵,就說從這裡要經過宋國很多地方,是宋國嚴防死守之地。萬一楊鵬和十幾萬宋軍從後麵追過來包圍我們,我們就完了!”
蕭天麻也說道:“不能這樣撤了營出去,若是讓宋軍知道我們大敗給楊鵬,如今隻剩下五萬多人,宋軍一定會圍上來。有楊鵬帶頭,宋軍說不定就敢和我們決戰!”
伊拜說道:“守在這裡和楊鵬對峙,宋軍圍上來和楊鵬前後夾擊我們怎麼辦?”蕭天麻說道:“我們守在這裡進不了青山口,楊鵬的人馬也出不了這道馬裡溝。宋軍的人沒有得到楊鵬的消息不知道我們大敗,哪裡敢上來挑戰我們?”
堵住山穀入口可以封住大敗的消息,眾貴族聽到蕭天麻的話,覺得倒是也有幾分道理。
韓德讓咬牙說道:“我們攻不下楊鵬的寨壘,但楊鵬也不敢出寨進攻我們。楊鵬最多也就帶了幾個月的糧食,我們把他堵在山穀裡,餓死他!”聽到韓德讓的話,眾人不由得眼睛一亮,仔細思考著這策略的可行性。
畢竟楊鵬的兵馬太強了,又主動敢戰,可以說是大遼國如今頭號心腹大敵。如果能把楊鵬堵在山穀裡餓死,對契丹軍來說也不失為一個好的結局。實際上契丹軍這次入關搶來了大量的糧食牲畜,如果把那些劫掠來的南人殺了,糧草足夠支撐五萬多兵馬在馬裡溝耗個一年。
隻要楊鵬死了,以後契丹軍的兵馬還不是隨意入關劫掠,多少南人都可以抓到。眾貴族一時沉吟不語,思考著韓德讓這計策的可行性。蕭天左素來自負,卻因為前天的大敗在精神上受到重擊,這幾天一直有些心灰意冷,兩天合起來沒說幾句話。但此時聽到韓德讓的話,他還是打起精神說道:“此計不行,宋軍的兵馬越來越多,現在已經有十幾萬了,若是等到六月,怕是會有二十多萬。”
“塞內天氣炎熱,到了六、七月我軍會有大量的人中暑,彼時若是其他宋軍帶著強弩來攻我,我們形勢會比現在更糟。”聽到蕭天左的分析,眾人一陣失望。伊拜吸了一口氣,說道:“攻不得,守不得,那怎麼辦?”眾將都齊齊看向了蕭天左。
蕭天左閉上了眼睛,搖頭說道:“如今我也沒有辦法。”眾將聽到這話,十分失望,一個個攤在了椅子上。蕭天佑卻睜開眼睛,說道:“不過我在定州時候就曾向太後求援,想來太後也正率軍朝青山口趕來。等太後到了青山口,我們一定有辦法出關。”
一眾貴族聽到蕭天佑的話,都是眼睛一亮。太後要來了。太後一定有辦法。
二月二十五日,楊鵬坐在中軍營帳中,皺眉不語。占金國看了看楊鵬,說道:“城主,契丹在五裡外紮營,已經堵了我們快十天了,不會是想圍困我們幾個月吧?”
楊鵬搖頭說道:“契丹兵出不了塞,滄州的大宋兵馬隻會越來越多,契丹兵也是人,也會害怕大宋的人海戰術,一定不會在這裡和我們空耗。”占金國問道:“那契丹兵為什麼堵著我們?他們不去其他地方進攻其他關口?”
楊八妹搖頭說道:“我覺得契丹兵似乎是在等些什麼?”呼延赤金詫異問道:“等什麼,難道契丹還會派援軍來?”楊八妹說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有種感覺。”眾人正在那裡議論,卻看到一個瞭望手慌慌張張地跑進了大帳,大聲說道:“城主大人,契丹兵的援軍從青山口裡出來了!”
楊鵬愣了愣,看了一眼楊八妹,舉起望遠鏡跑了出去,爬上了寨壘中間的瞭望塔。楊鵬在瞭望塔上舉起望遠鏡,果然看到了契丹軍的援軍。北麵的山穀裡,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正慢慢向楊鵬這邊行了過來。楊鵬仔細看了看,覺得那些兵馬有一萬多人。這支隊伍有的打著鑲紅邊的龍旗,有的打著藍底的龍旗,大概是遼國皇上的兵馬。還有一些兵馬,打著漢軍旗的旗幟。
兵馬的中間,一個壯漢舉著一個金黃色的巨大傘蓋,傘蓋下麵騎行著一個漂亮的中年女人。楊鵬用望遠鏡仔細看了看,看到那中年女人,他身上穿著華麗的紋龍盔甲。那盔甲黑底黃紋,氣勢非凡。
紋龍盔甲?大遼國的蕭太後?蕭太後來了?
畢竟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