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小家夥名義上是楊琪的侍衛,可他們年紀小,天性未定,一路上南竄北跑的,玩得不亦樂乎。楊琪對此,也是聽之任之,並沒有用嚴苛的軍法約束他們。臨近傍晚的時候,眾人終於趕到了代州城。
雁門關大戰剛畢,代州城顯得有些蕭條。城外五裡處的大同軍軍營破敗不堪。城牆上守衛的兵馬也少的可憐。進入城內,街道上的行人三三兩兩的很稀疏,而且大多都身有殘疾。街道兩旁的店鋪很多,然而很多都關著門。開門的隻有幾個酒肆和青樓。
“嗖~”突然,從一個屋頂上飛下一支箭矢,射向楊琪。“有刺客。”狄三郎驚呼一聲,護衛在楊琪身前。箭矢一點不差的紮在了狄三郎腳前一尺的地方。“唰~”火山軍的軍卒們,一個個抽出腰間的長刀,把楊七團團圍住,一臉警惕。兩旁的店鋪裡,突然探出了許多腦袋,向這邊看來。
楊琪輕笑了一聲,跳下馬背,撥開人群,走到了箭矢前,隨手拔出了箭矢,瞅著箭矢上一個陰刻的骷顱頭。楊琪失聲笑道:“這是在提醒我,不要在代州城裡亂來嗎?”老葛湊到了楊琪身前,低聲道:“大小姐,這代州城裡,對咱們有敵意的人不少,咱們還是先回彆院。彆院裡安全。”
楊琪擺了擺手,淡然道:“不用。一群老鼠而已。”楊琪看向四周,冷哼道:“一群老鼠,膽子卻不小。你們都彆忘了,這代州城姓楊。而以後,這代州城就是我楊琪說了算。
挑釁我?你們會付出代價的。”“這代州城裡,住的都是軍烈遺孀,或者是在戰場上受過傷的兄弟。”一道沉悶的聲音從街道深處傳來。楊琪冷冷的一笑道:“以前我哥放任自留,任你們在此逍遙。那是看在你們在戰場上有功。但是,你們沒資格恃寵而驕。我給你們的才是你們的,但是你們沒資格從我手裡搶。以仆欺主,那就該死。”
“難道你還能把代州城裡的人殺光不成?”那一道聲音又響起。楊琪瞅著聲音傳來的地方,冷聲道:“你們可以試試,看我敢不敢殺。”“嗖~”
又是一道箭矢射了過來,一下子洞穿了擋在楊七麵前的狄三郎的胳膊。楊琪一下子就怒了。“出城,召集大同軍,進城平叛。”楊琪讓人扶著狄三郎,挎著馬向城外撤去。
街道深處,有一群人埋伏在這裡,一個少了一條胳膊的漢子,問為首的獨眼的漢子。“大哥,上麵讓咱們嚇唬一下他,讓他入城以後彆亂來。現在咱們把人逼走了,這可如何是好?”獨眼的漢子冷笑道:“怕什麼?他還真能調集大軍殺進來不成。這城裡住的可都是對楊家和火山軍有功的將士。
楊琪若是敢舉起屠刀,那以後他們楊家,就彆想再在西北招到一兵一卒。”獨臂漢子皺眉道:“可是,楊家才是代州城的主事。咱們這麼做,會不會有些不妥。”獨眼的漢子毫不在意的道:“楊延昭既然把這代州城交給了上麵管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楊琪隻不過是個丫頭,他仗著自己在雁門關有點戰績,就想從咱們手裡奪權。太自以為是了。”
代州城外。楊琪跨坐在馬背上,臉色鐵青。“誰能告訴我,代州城是怎麼回事?”老葛苦著臉解釋道:“大小姐,當年老爺投了宋,朝廷就任命了老爺當代州刺史,同時任職大同軍節度使。可是朝廷並沒有調走之前的代州的大小官員。
老爺隻擅長軍陣,不擅長管理地方。久而久之,這些個朝廷的官員們,就跟退下來的火山軍的殘兵們勾搭在了一起。”楊琪黑著臉,道:“然後,我爹就被架空了?又不忍心對舊部出手?”老葛尷尬的點了點頭。
楊琪譏諷的笑道:“難怪雁門關遇險的時候,不見代州有一兵一卒的支援。”老葛撓了撓頭,乾笑道:“代州城裡情況複雜,咱們想要接管代州,還得從長計議。”楊琪反問道:“我哪有時間跟他們從長計議?”老葛苦笑道:“楊琪難道真要兵進代州城?”
楊琪淡然道:“有何不可?”老葛勸解道:“代州城裡可是有不少老爺的舊部,有些人的資曆比小老頭我還高。殺不得,一旦殺了,楊家以後在西北,名聲就臭了。”楊琪氣笑了,“難道不殺,楊家的名聲就會好?有這幫以仆欺主的東西在,你覺得楊家在西北還有什麼好名聲?
還有,你覺得我不殺他們。他們就能好好的過下去?朝廷派了呂蔚到西北是為了什麼?整頓軍務,順便監督政務,一旦讓他看到了代州這個德行,你覺得他會袖手旁觀?他手裡可是有朝廷賜下的虎符,可以在西北調動十萬以上的兵馬。
到時候他兵臨代州城。你覺得城裡的人,除了死路,還有其他的路走嗎?”老葛目瞪口呆,愕然道:“呂蔚手裡有兵符?”楊琪翻了個白眼,道:“當然。”老葛心有餘悸的點了點頭,道:“屬下明白了。”
楊琪意味深長的道:“我知道,你們這些人,在代州城裡也有不少的兄弟在。給你們一天時間,去告訴他們,帶上家眷,到大同軍軍營集合。一天後,我就要進攻代州城。到時候,敢於抵抗的人,一律斬殺。”
老葛愕然,瞪著眼,道:“您怎麼知道?”楊琪翻了個白眼,道:“如果沒有你們的兄弟在,你會幫他們說好話?”老葛臉色一紅。楊琪離了代州城,直奔城外的大同軍軍營。同時,他派出了楊順,前去雁門關,調集正準備撤退的紮馬合部的兩千人馬。
如今,也到了用上這步棋的時候了。楊琪帶著剩下的人到了大同軍軍營的門口。瞧著破破爛爛如同難民營的的大同軍軍營,楊琪眉頭緊鎖。在此之前,楊琪覺得,永寧軍的軍營是他見過最爛的軍營。直到看到了大同軍的軍營,楊琪才意識到,什麼叫做沒有最爛,隻有更爛。
大同軍的軍營,連營寨都沒有。所有的兵卒們都住在一間間年久失修的土坯房內。老弱病殘的軍卒們,一個個躺在太陽底下,麵黃肌瘦的哀嚎著。年輕的則湊在一起,賭博,抓虱子。
唯一能看得下去的,隻有角落裡簡陋的鐵匠鋪。隻不過,鋪子裡的鐵匠們,在把一柄柄生鏽的兵器,丟儘熔爐裡,化成鐵水,打造成一柄柄的農具。
些許和營地裡的軍卒們不同的代州百姓,三三兩兩的圍繞在鐵匠鋪前,挑選農具。“這裡那是軍營,根本就是一個渣滓營。”楊琪咬牙切齒的進入到了營地內。
火山軍軍卒們排著隊伍,邁著整齊的步伐進入到營地內。立馬引起了營地裡一些當官的主意。有個八字胡的家夥,斜帶著範陽笠,搓著身上的汙泥,邁著八字步,移到了楊琪等人麵前。
“幾位火山軍的好漢,你們到咱們大同軍軍營來作甚?”八字胡的漢子,搓了搓胳肢窩的汙泥,還忍不住拿出來手,嗅了嗅,然後樂嗬嗬的問道。包紮了傷口的狄三郎,站的筆直,他喊道:“我等乃是奉命來接管大同軍的。”
“接管大同軍?”八字胡的漢子,像是聽到了好笑的笑話一樣,仰頭大笑。他也不理會狄三郎,而是邁步到了楊琪麵前。“瞧你的模樣,應該是上麵派遣下來的官兒。給你說句實話,回去吧。大同軍這種地方,不是你這種丫頭能來的。
我知道火山軍在雁門關損失慘重。你們想在大同軍裡挑選精壯們,去彌補火山軍的空缺。不過,咱們大同軍,已經很久沒收過精壯的漢子了。現在在這裡,都是一群老弱病殘,或者就是一群兵痞。”
楊琪似笑非笑道:“我隻是想在大同軍裡,混一份餉銀而已。”八字胡的漢子咧嘴笑道:“來這裡混餉銀,你可真會說笑話。兄弟們已經都一年多沒見過餉銀了。據說兄弟們的餉銀,都被楊大將軍拿去補貼他的親軍火山軍了。
你來這裡混餉銀,可是來錯地方了。”“胡說。”老葛義憤填膺的道:“大帥從未動用過大同軍的任何一份軍餉。朝廷派發給大同軍的軍餉,全都按時送到你們這裡了。”
八字胡的漢子攤了攤手,道:“可是上頭說,軍餉都讓楊大將軍拿走了。所以才沒餉銀發給大家。至於你們誰說謊,那我可就不知道了。”楊琪所有所思的問道:“那麼現在大同軍的軍中參軍是誰?”
八字胡的漢子道:“楊參軍,據說是城裡管事楊保的侄子。”八字胡的漢子說完這話,又賊兮兮的湊到楊琪身邊,低聲道:“據說這楊保管事,是楊大將軍的私生子。所以,即便是他們貪墨了餉銀,你最好也彆去惹他們。人家上頭有楊將軍罩著,你這種小官兒得罪不起。”
“哈~”提到楊保這個人,楊琪有點兒印象。此人貌似以前不叫楊保,而是叫錢保,後來為了巴結老楊,特地改姓叫楊保。每年逢年過節的時候,府上總會收到這個楊保送來的不少的禮物。
那麼細細一想,代州如此糜爛,八成跟這位名叫楊保的家夥脫不了乾係。隻是,楊保是老楊私生子,這話從何說起?“我久居京城,可從沒聽說過楊將軍,還有一位私生子。”楊琪好笑的說道。
八字胡的漢子咧嘴笑道:“正是因為你沒聽說過,所以才是私生子。如果你聽說過了,那可就是楊家正牌少爺了。”漸漸的,許多人都注意到了楊琪一行,大家也湊了過來。
有人在聽到了楊琪和八字胡漢子對話以後,就插話道:“如果楊保不是楊大將軍的私生子,他怎麼可能在代州城裡胡來,而無人管束呢?”
“對對對,你既然是從京城裡來的,那在京城肯定有不少關係。你最好托個關係,把你從這個地方弄走。這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待的。”楊琪淡然笑道:“弄走?走不了啊!皇帝陛下和宰相兩個人都給我下命令了,讓我在代州待著。”
“吆喝~”一下子,這些人瞎起哄了起來。“瞧你年齡也不大,官也大不了多少。你居然還能被皇帝和宰相兩位親自下令弄到代州,是不是你在京城裡得罪什麼人了?”
楊琪擺了擺手,壓下了他們七嘴八舌的聲音,然後朗聲道:“你們能不能幫我傳個話?”八字胡的漢子一臉鄙夷的瞪著楊七,道:“傳什麼話?”西北的漢子,為人都直爽。對於大庭廣眾之下吹牛皮的人,他們打心眼裡瞧不起。
楊琪淡然笑道:“一炷香之內,我要在點將台見到所有大同軍的人。凡是不到的,趕到傍晚之前,都給我滾出大同軍營地。”
畢竟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