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晃晃悠悠地催人眠,柳無依挑簾透了透氣,教坊司尖尖的頂子隔著一條巷子照進她眼底。
小小的一間教坊司囚困了許許多多的女子,那裡麵的每個人都很努力地在生活,在為自己爭一條出路。
蘭姨從前確實是教坊司的姑娘,她爹將她賣進去,換了二兩的賭資。
玉蘭心性堅韌知道在教坊司賣笑或是嫁人都不是什麼好路子,就攢了錢央求了當時瘋狂迷戀她的一位貴人幫助,自己給自己贖了身,脫離了賤籍。
憑著自製的胭脂水粉到了桂蘭坊盤了間小鋪子,做起了生意,教坊司的姐妹們平日裡也愛照顧一下她的生意。
贖身之後她與那位貴人還有無聯係,柳無依不知道,但是蘭姨爭到了自己的出路,現在的生活也是她想要的。
那她的出路呢?真的能落在那位陰晴不定的澹台督公身上嗎?
“主子,珍瓏閣到了。”
珍瓏閣是整個盛京城最奢華品類最齊全的金銀珠寶店,聽聞背後的東家背景極深,似與皇家有些牽連,才能在東市主街占上四間三層的門麵。
下了馬車,柳無依帶著兩個丫鬟被小廝迎了進去,櫃台裡各式各樣的金銀首飾看得她眼花。
動輒十幾兩、二十多兩的價錢更叫柳無依咂舌不已,她麵上不動聲色挑了幾支各色珠花、兩隻金簪和略貴一些的雕花嵌紅寶玉簪。
“勞店家送去澹台府。”
何掌櫃剛招呼完一位熟客聽見柳無依的話轉過身來,笑得親切問:“在下珍瓏閣掌櫃何生財,敢問夫人是要送往哪個澹台府?”
春蘭倨傲地說:“當然是平康坊的澹台府,還能有哪個澹台府?”
柳無依微皺了下眉。
人精似的何生財聽得這話也是一驚,竟是澹台督主那個澹台府,忙要請柳無依上三樓雅間小坐。
柳無依推拒了:“何掌櫃無需客氣,我已經選好要的東西了,這廂就要回轉了。”
何生財聞言不敢阻攔,便又起了個話頭:“三日後我們珍瓏閣要到一批從西域回來的珠寶,屆時會有一場小型的客會,夫人如若有空的話,不妨來賞光一瞧?”
“沒有合眼緣的也沒關係,您能來小店轉轉,都使得小店蓬蓽生輝了。”
三日後正是和哥哥約好的會麵時間,柳無依正愁沒什麼出門的借口這就來了,可撞上這什麼客會未免有些耽誤事兒,何掌櫃又言買不買都沒關係,那她露一麵說沒看中就算了。
“何掌櫃盛情相邀,那我屆時便來叨擾了。”
兩人俱是滿意的相互道彆。
在澹台府憋悶了半個月,有活潑的春桃作伴,柳無依並不想這麼早就回去,選了東市有名的同福樓吃飯,下午又點了一壺茶並幾個小點聽說書先生說故事,晃晃悠悠一天就過去了。
申時末春蘭開始催著回府,柳無依看了看天色戀戀不舍地應了,路過布莊時,想到小時候娘親出門逛街回家時總會給爹爹帶點東西,有時候是吃食有時候是彆的零碎。
不值什麼錢,但是能讓爹爹感覺到娘親對他的惦念。
爹爹果然也很高興地收了禮物,不能吃的物件都好好收在一個紫檀木的小箱子裡,娘親平日裡也會收到爹爹時不時帶回的驚喜。
小時候的她和哥哥就是福窩裡的孩子,臉上總是笑著,最大的憂慮就是吃飯時有沒有自己喜歡的菜色。
柳無依也想自己的孩子能出生在這樣無憂無慮的環境裡,腳步一抬走了進去,想著平日見澹台迦南都是一身官袍,就沒見過他穿常服,給他做了常服也不定會穿,不如做一身中衣吧。
正肉痛地指著十二兩一匹的素色細綢想讓老板扯下來時,又想起官宦人家男人的中衣沒成親前是繡房丫鬟做,成親後都是妻子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