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拾很安靜,隔著一道門客廳沒有傳來一點聲音。隻有燈光從門縫兒底下透進來一道,證明他還沒在沙發上睡下。
十二點已過,宣從南22歲的人生開始了。
手機進來了電話,沒見過的號碼。
沒被標注詐騙或推銷。
宣從南接聽:“喂。”
“南南,我們聊聊,你把我的微信拉”
“沒什麼好聊的,不要拿彆人的手機打給我。”宣從南拒絕地說。
不等沈遷繼續開口,他直接把電話掛了,將新號碼拉黑。
舊房子不隔音,他在裡麵說的一個音節和一句話,蜷縮著躺在沙發上的顧拾聽得一清二楚。
今天發生了好幾件事,每一件都讓宣從南疲憊。
將手機調成免打擾,他眼皮困頓,昏昏欲睡。
機場、人群、尖叫,沈遷平板裡的內容驀地出現在腦海,宣從南覺得顧拾眼熟。
警察的眼神,路人都很奇怪。他想打開手機查一查,卻困得沒能動彈。
昨晚吃完飯沒喝幾口水,宣從南渴得要命,睜眼的時候窗戶外麵已經天亮了。
他抓住門把手朝裡麵拉門要出去喝水,沒拉開,反鎖了。
大早上不清醒,宣從南奇怪自己在家為什麼要鎖臥室門,迷蒙地擰鎖出去,當即和躺在沙發上的顧拾大眼瞪小眼。
顧拾很高,沙發很小,他坐在上麵尚顯憋屈,在上麵睡一夜跟睡在玩具上似的。兩條長腿有一半伸在外麵。
宣從南愣半天,想起了昨晚經過:“家裡還有個人啊。”
顧拾本來在看他,這時突然把頭扭向一邊,用剛醒沒多久的嗓音說:“早安。”
他坐起來背對著宣從南,脊背筆直僵硬。
宣從南低頭看了一眼自己。
兩條手臂全部露著,兩條腿也有大半露著,麵對剛合租的室友確實不太禮貌。
不過顧拾的反應不該是正常男性該有的。
“你是同性戀?”宣從南問道,回身關門從臥室櫃子裡翻出長袖長褲穿上。
臥室門再打開時,顧拾已經自然地轉過身,看著宣從南誠實道:“嗯。”
宣從南顰眉,說道:“我也是同性戀。兩個同性戀住一起是不是就像一男一女住一起,不太方便啊。”
“沒有。”顧拾凝重地站起來說,“就算是同性戀我們也是兩個男的,你的比喻不對。”
他垂眸說道:“你不會因為這個,要把我趕出去吧。”
“我”
“咣咣咣,咣咣咣——”
房門被一股大力錘響,仇人似的。
外麵有人喊:“宣從南!”
宣從南的眉毛幾乎要擰到一起。
顧拾跟著蹙眉:“誰?要開門嗎?”
宣從南漠然道:“堂弟。我去開。”走到門邊了,他莫名想到昨天晚上眾人見到戴口罩的顧拾時那種奇怪的態度,回頭打量眼下情景。
顧拾一身居家睡衣,沒戴口罩,似乎不能這麼拋頭露麵。
“你先去我房間待著,把門鎖上。”宣從南說。
顧拾:“嗯。”
宣卓耀笑容滿麵地站在門外麵,趾高氣揚道:“以前這個點兒你不是在公園跑步嗎?今天怎麼連門兒都沒開。”
他今年大二,除了寒暑假不常回家。看著他臉上的笑容,宣從南覺得他肯定不知道家裡的他爸媽打成什麼樣了。
宣從南:“你過來是當公雞打鳴提醒我天亮了要去跑步?”
宣卓耀道:“你說話彆太過分!讓開,我要進去。”
他撥開宣從南擋在門口的身體硬往裡闖,像回自己家一樣自在地往沙發上一坐:“真爛。”
來時宣卓耀拿著書包,看起來和宣從南常用的那個很像,隻是比他的新很多。
他掏出一張與a4紙尺寸相仿的油畫紙,自豪地說道:“看我這張畫得怎麼樣?我媽讓你好好教我,你好好給評價意見,不要因為嫉妒故意說刺激人的話。”
宣從南畫工精細漂亮,有一種無法複刻的獨特性,當年藝術分以全國第一名的成績被著名美術學院錄取,上了大學後他開始接一些小學生和初中生的繪畫課程賺錢。宣卓耀小時候見宣從南畫畫經常被誇,非要學,但一直不倫不類。
當老師這件事被卓婭君知道了,她要宣從南教宣卓耀畫畫,不然就跑到他的學校鬨。
和油畫紙上的東西仔細地麵對麵,宣從南誠實地說道:“畫的像畫了點東西。”
宣卓耀道:“什麼意思?”
宣從南道:“嬰兒塗鴉都比你強。”
宣卓耀不信,問道:“跟你比起來呢?”
“跟我比?”宣從南冷漠但儘量委婉,“東施。”
油畫猛地被宣卓耀撕爛,他大喊大叫地說道:“你敢說我東施效顰!我要告訴我媽!!”
宣從南點頭說:“你還可以告訴你爸。”
這時臥室裡傳來了一聲墜地的動靜,在小房子裡很明顯。
正要破口大罵的宣卓耀一下子安靜了,狐疑陰陽怪氣:“西施,你房間裡有人。”
宣從南滿不在乎道:“有人怎麼了,我成年了。”
“哼,”宣卓耀道,“是你那個男朋友吧。沈遷?”
說個認識的人能省了對方的好奇心,他不會再去看,宣從南道:“嗯。”
宣卓耀抓起沙發上的包,挎起來:“我要告訴我媽你沒和人結婚就和人同居!人家張總過來求婚你倒是不同意呢,裝什麼清高啊!過兩天我會畫另一幅,到時候再給你看。”
宣從南道:“你不清高,你長得還行,你答應求婚。”
宣卓耀臉綠了,半天沒說出話,他帶著一肚子不服氣的火轉身走了,房門關得震天響。
“抱歉,剛才,是我的手機掉了。”顧拾從臥室裡出來,聲音低沉地解釋。
宣從南:“哦,沒事。”
顧拾:“還沒分手嗎?”
“嗯?”宣從南沒聽清似的看他,有些訝異。
顧拾改口:“我是說,你有男朋友?”
宣從南沉默了會兒:“之前有。”
顧拾微呼出口氣,很輕,不會被注意:“好。”
宣從南斜眼看他,道:“什麼好?”
顧拾說:“分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