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後,我把這個夢告訴了邢老師他們,他倆沉默了片刻,問我,“你想做什麼?”
“我想讓扶蘇再見到一次秦始皇。”扶蘇死前心心念念得就是想再見到父皇一麵,我想全了他這個念想。
“可以。”邢老師答應下來。
邢老師之前告訴過我,人死以後天魂歸天,地魂歸入地府,七魄散去,隻有人魂做為守屍魂會一直留在那一世的屍骨旁,因此一個人可以轉世投胎,但是那一世的自己依然存在。
讓扶蘇和秦始皇見麵並沒有那麼複雜麻煩。
道場裡,邢老師坐在茶幾後麵,閉眸念著扶蘇和秦始皇的名字,一股風從道場吹拂到門外的長廊。
風幻化成灰色的霧,霧氣朦朧間外麵的走廊上出現一個穿著玄色龍袍,身戴配飾,頭戴通天冠的男人,在他身後跟隨著無數陰兵護衛,一個修身玉立的俊美青年雙眸含淚地和他對望,在青年身邊還站著一個頗有風情的溫柔婦人。
因為這個溫柔的婦人不是他請的,是自己出現的,這讓邢老師也有點吃驚,“扶蘇的媽媽也一起來了。”
邢老師隻給他們一家三口一個小時的敘舊時間,讓他們可以把那一世的心結和誤解都說出來。
我原本還想著聽聽他們三個會說些什麼,結果三個人魂說得全都是晦澀難聽的古秦語,在現代人聽起來比外國話還難懂,愣是一句也沒聽明白。
我托著下巴看著門外,問邢老師,“我和外麵那位到底誰才算是真正的扶蘇?”
邢老師頭也不抬地盤玩著手裡的菩提手串,“他是那一世的你,你是早已轉世輪回的他,說起來你和他都是扶蘇。”
我神思恍惚間一時又想到了蒙恬。
少年時代的朋友之誼,戰場上的生死相依,終究抵不過蒙恬自身對權勢的渴望與野心,和他長期以來對扶蘇的妒忌。
曆史上從未有人懷疑過蒙恬,不僅因為他和扶蘇親如兄弟般的情義,更因為在扶蘇死後沒多久,蒙恬也緊隨其後失去了性命。
蒙恬可能沒想到他狠,趙高比他更狠,扶蘇一死,讓趙高徹底沒有了後顧之憂,自然不會放過蒙恬、蒙毅這對曾經得罪過他的兄弟。
趙高立刻反口,蒙恬被奪兵權下獄,諷刺的是關押他的那座監獄正是當初蒙恬關押扶蘇的,在獄中蒙恬心知再無生路,從懷中掏出剩餘的毒藥吞服自儘。
從此無人知曉蒙恬的背叛和罪孽,曆史被篡改,真相被掩蓋,這段曆史隻能由扶蘇親筆書寫。
“扶蘇——”一聲低沉地呼喚,讓我從那段記憶裡抽身出來。
我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門外,……我聽懂了?!
走廊上的始皇帝深邃得目光凝望著我,聲音似穿透了幾千年的漫長,“扶蘇,不生氣了……早就不生氣了。”
這也是始皇帝一直想要告訴扶蘇的話,他早就不生扶蘇的氣了,你一直是最讓父皇感到驕傲的孩子。
我的眼淚猝不及防落了下來,再也忍不住悲痛的情緒,失聲慟哭起來。
扶蘇其實從不相信父皇是真的要殺自己,他隻是惶恐於父皇是不是真的生了自己的氣,父子倆看似兩不相讓,實則各自了解對方的內心,卻因為固執、麵子以及一些說不清的原則底線,偏偏誰都不肯退讓一步,最終隻能帶著遺憾各自離世。
坐在茶桌後麵的邢老師搖了搖頭,起身去了隔壁房間,把空間留給了我。
而我不知道的是隔壁房間裡,楊玥坐在床上望著門外,明亮的俏眸閃過一抹好奇,側過頭問旁邊的邢老師,“秦始皇不是凡人吧?”
“能做千古一帝的,怎麼會是普通的凡人。”邢老師若有所悟地眯起眸子看向門外的秦始皇,“他應該是神界某位大佬的化身。”
“大佬?”
“具體是哪位大佬,我也不清楚,不過……許小倩應該知道。”
邢老師意味深長地說:“她應該知道的要多一點。”
就在我哭得抽抽噎噎之時,一個發著光的虛幻方形東西從門外斜斜飛到了我的麵前,白光團裡裹著一塊淡黃色溫滑瑩潤的玉璽,和氏璧。
我懵懵懂懂地看著它,眼淚漸漸止住,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雙手,半空中的和氏璧就這樣掉落在我捧著的掌心上。
“拿去,朕給你的——”始皇帝的聲音仍然鏗鏘有力。
始皇帝死前心心念念的是要把和氏璧和大秦都交到扶蘇手上,和氏璧帶著千年前的始皇帝對扶蘇的牽念,時隔千年仍舊到了扶蘇的轉世手裡。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帶著扶蘇和妻子一起再次如霧氣般消失在長廊裡。
道場神台香爐上插著的三根香中代表天香的香燃到最頂端之時抖動了一下,香霧四散,玉皇大帝的神像麵容在煙霧間變得虛無縹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