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一會兒,就看見我媽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雞蛋麵出來,瓷碗裡隻有白花花的麵條、臥著兩個荷包蛋,外加一根火腿腸。
“媽,還有火腿腸呢!”
“昨天買的沒吃,正好給你下麵裡,不然清湯寡水的你肯定不愛吃,打小你就嘴饞。”
我趕忙坐到飯桌前頭,接過麵碗先是猛吸一大口香氣,緊接著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囫圇下肚。
“你啊,就是學不會細嚼慢咽,在外頭談生意也這麼吃飯,可得讓人笑話死了。”
我咬斷嘴裡的麵條,抬起頭朝著我媽揚起笑臉,“外頭的飯可沒有我媽做的好吃!”
我媽笑著在我旁邊坐下,“就會油嘴滑舌討你媽高興。”
吃完飯搶著把鍋碗刷出來之後去村委辦公室找村長,村長家已經被推平,但是村長和村乾部們得留在村裡一直等到所有的問題都解決完為止。
見我來了,原本坐在凳子上抽煙卷的村長起身迎我,“小四回來了,正好拆遷分房還剩下這些條子,你家能分到三套房,你先抽吧。”
村長朝我指了指桌上的箱子。
伸手在紙箱子裡來回翻找,箱子裡剩下的紙條已經不多了,隨便抓了三張出來,上頭寫著樓盤的名字、樓號單元和門牌號以及房屋麵積。
兩套兩居室一套三居室,地段、麵積和樓層都還可以,村長探頭過來看了一眼,“哎呦,真不錯,小四好手氣啊。”
在長水村呆了一個星期,我配合著村委會還有拆遷方以及房管局,將拆遷過戶還有補償款的事都處理好,準備帶著我媽啟程回天海。
如果我最後胃癌沒能治好,這幾套房子就都托林行帆幫我變賣然後投到養老院去。
至少要保證在我死後,我媽能平安順遂衣食無憂地過完她的後半輩子。
看著西屋堆著的幾個大紙箱子,我不由得蹙起眉頭,走上前一個一個的拆開檢查。
我媽不理解我的做法,想要攔著我,“我好不容易收拾起來的,你拆了乾什麼,直接往車上搬不好嗎?”
我揉了揉眉心,指著其中一個紙箱裡用舊衣服包著的破鍋爛碗。
“媽,這些東西又不值什麼錢,還占地方,還裝著帶走乾什麼,就算帶過去也隻會堆在雜物間裡吃灰,咱們就撿著重要的東西裝就行了。”
“不然我這後備箱也夠嗆能裝下。”
一聽我要扔東西,我媽趕緊攔在紙箱子前頭,對我瞪眼,“你就是個敗家孩子,明明都還能用扔了做什麼,這不是糟踐東西嗎?!”
“再說了,這些鍋碗瓢盆我都用了大半輩子了,沒有這些家夥事我吃飯都不香,扔什麼也不能扔它們!”
我媽勤儉節約省吃儉用了大半輩子,讓她主動扔點什麼東西跟要她的命一樣,好說歹說才肯鬆口,扔掉了三分之二的東西,上車的時候我媽抱著我爹的骨灰盒看著快要哭出來了似的。
“媽,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等到了天海我給你從頭到腳都置辦新的,讓你也享享福。”
然而我媽聽後卻並沒有露出笑模樣,隻是輕輕撫摸著我爹的骨灰盒,一直從車窗戶往回村裡望著,眼裡含著渾濁的淚光。
一直到車開出去老遠再也看不見長水村的時候,我聽見我媽喃喃道,“人也沒了,家也沒了……沒什麼念想了……”
我知道我媽舍不得放不下的不是老舊破敗的老房子,也不是那些和我歲數差不多大的老物件,而是曾經一家人住在那個小院子裡的點點滴滴。
“媽,隻要咱們一家人在一塊兒,哪兒就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