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江海市雨夾雪，比上一場雨夾雪還大一點。
江海市市委市政府安靜的落針可聞。
幾分鐘前，市委辦打電話通知，省紀委監委應總部要求，對全江海市領導乾部展開一次不針對特定目標的清查。
什麼叫不針對特定目標清查？
就是說發現什麼人有問題就處理什麼人，這裡沒有情麵可講。
全市領導乾部從王鳳陵這個書記到剛參加工作不到半年的試用期的辦事員，哪一個不對這種清查心驚膽戰的？
誰都知道，省裡肯定受到了巨大的壓力，這是要展開一場必須查出問題、必須解決問題、必須有所交代的重大行動。
這時候，誰也不知道清查到底會不會到自己的頭上。
海濤原本覺著自己不在乎，就算要徹查，比他問題嚴重得多的領導多了去了，難道能把大家都查完？
所以他不但沒在乎，反而在不斷追問張婭知不知道鞠敏芸的事情。
張婭當然不給他好臉色，敢擺常務副市長的架子那就直接打電話給省紀委讓他去問。
可隨著省裡的調查決心的下達，看到所有人都開始悄悄藏起來不讓自己表現得太出格，海濤也有點著急。
這要是徹查的話那肯定要有個突破口，他可不想當這個突破口。
然而，怕什麼來什麼。
省紀委監委工作小組到江海市以後，第一個就找海濤這個常務副市長質詢。
作為多年的副職市長，海濤到底知不知道前麵四任市長出問題的內幕？
海濤當然一口咬定他沒問題。
同時，他還試圖倒打一耙。
在麵對質詢時，海濤言辭鑿鑿：“這件事我認為還是要問一問市長李亭妮的意見，她的行蹤非常詭異，而且跟剛撤銷了通緝令的女乾部關係非常難說。”
從總部借調過來的組長抬起眼皮冷冷一看：“按照你的意思，什麼叫關係很好說？”
“我知道我這個猜測是不合規的，但李市長在這件事上表現出來的傾向很令人不安。”海濤要求，“既然要調查，我認為就應該全麵的調查，不能因為李市長才來沒兩年，就認為她跟任何事情都沒有關係。”
“那我告訴你，這個女乾部的問題是總部過問的，是李亭妮通知代表組織對她先進行合理的保護的，你還有什麼意見嗎？”組長喝問。
海濤一低頭，過了片刻才道：“問題很多，我不相信他們之間隻有純粹的工作關係。”
“按照你的意思，一個被追殺的女人，就應該站在你海濤家門口喊一聲我手裡有你海濤違紀違法的證據，你必須保護我的安全？”組長厭惡道，“先控製起來吧，根據資料，不難看出你這個常務副市長存在著至少知情不報、落井下石、政治立場非常危險的情況。”
海濤這時候才後知後覺地明白一個事實，這一次的全省清查行動就是鞠敏芸引起的。
他後背瞬間出了一層冷汗。
這是接收信息的渠道被掐斷，他這個常務副市長完全失去了應有的政治嗅覺的表現啊。
這麼一想，海濤立馬閉上嘴，一問三不知就行了，儘量減輕自己的損失才是最大的收獲。
江海市的徹查從海濤開始，所有市領導，包括李亭妮和張婭都接受了嚴格的審查。
省紀委監委並沒有因為她們是知情者就讓她們置身事外。
徹查到第三天下午，教工委教育局迎來一場大檢查。
覃文斌也接受了必要的調查，尤其在保護鞠敏芸的事情上，大概是省紀委監委心裡有氣，針對他很明顯。
按照級彆，審查他這個副處級乾部的事副廳級副書記。
副書記很生氣地質問：“根據我們所知，這個案件相關人是長期在你的保護下的，這固然做得很好，但你為什麼沒有提前跟組織彙報？”
“我們信不過有些領導。”覃文斌直言。
那副書記怒問：“你可以把話說的明確一點。”
“鞠敏芸本人和我，都信不過你這樣的領導。”覃文斌道。
副書記被這句話打擊的當場沉默。
副手連忙嗬斥：“你們不要血口噴人。”
“道理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的，”覃文斌道，“我沒看過那些資料裡麵的涉案人員，但鞠敏芸是掌握證據的人，那麼多違法亂紀的乾部，省紀委監委是真的沒聽說過，還是完全不知情？如果不知情，那人家認為你們無能，如果知情，那我該怎麼給人家說你們是好人？”
“你胡說八道！”那副手大怒，拍桌子叫囂道，“你這是包庇……你這是在包庇有可能的犯罪。”
“事實證明我沒做錯嘛。”覃文斌頂了回去，“領導要覺著我的做法有問題，可以向上級組織部門建議，我是隨時做好被你們整死的準備的。”
“沒人想整你啊，沒人。”副書記慌忙解釋，“我們是為了把事情搞清楚。”
“那我就不得不問了，總部首長和省委領導讓你們查的事人家為什麼不信任你們的事情嗎？”覃文斌警告，“這件事，總部首長和省委領導的意圖都很清楚，不得借機打探甚至想辦法報複，你們把我帶到這就跟審犯人一樣要我說這個說那個，我能不能投訴你們？”
紀委可不敢強行扣留他，這是個二愣子，搞不好他敢殺人。
於是出了門，覃文斌立即向省委督查室先投訴。
也活該那幫人倒黴，督查室的領導沒在乎覃文斌，現在一個個都忙著盯著自己的前途了，都等著江海市出了大問題他們下去當領導。
於是對覃文斌投訴專案組“威逼利誘要求透露隱私”的行為，督察處的領導訓斥：“你這個乾部是怎麼回事？你動不得問不得你是皇帝老子？不要說審查你，就是把你抓起來也是應該的，你沒有問題你怕什麼審查？你有什麼私心你不敢跟組織坦白你的問題？”
覃文斌回頭就把這件事和通話記錄發給了巡視組。
他明晃晃打電話先跟巡視組聯係，然後說明工作組“非法調查，疑似要報複舉報人”的擔憂，巡視組自然對這個投訴十分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