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識之於修真者,既是最強大銳利的武器,亦是最脆弱的部位。甫入築基,修士便能發覺觀察世界的方式天翻地覆,耳聰目明不說,更多了許多敏銳的直覺。此後修行,不僅煉體增修為,亦是在一點點強大神識,及至元嬰期能真切感受到神識存在,並利用神識觀察萬物。
浮蘅已至渡劫,神識強度不可同日而語,即便隻是一小簇分支,覆蓋冷芳攜,將他幼小的神識包裹住時,仍然有難以違抗的禁錮之感。
修真者最親密的關係莫過於道侶師徒,道侶還要為先,與凡人的丈夫妻子不同,結為道侶不僅共享氣運禍福,更平分壽命,從來一人死,另一人也獨活不了。因此扶元界裡真正意義上的道侶很少,大多是“假道侶、真夫妻”,圖的除了真情實意,便是一時歡愉了。
肉體間簡單粗暴的契合對修士們來說遠遠不夠,向來都追求靈肉合一。所謂“靈”,便指的是神識。神識的交融,其爽意更甚肉體交合十倍不止,更有許多額外的好處。有些修士沉溺於神交的歡愉疏忽修煉,到最後神識磨滅靈根斷絕,於大道無望。
縱然冷芳攜與浮蘅間多了很多齷齪,卻從未發生過真正意義上的神交,更多的隻是神識之間的細微碰撞。
譬如此刻。
從浮蘅處分出的神識似一個大圓將冷芳攜包裹,細微輕柔,從無半點強硬,好似將他的神識捧做掌中珍寶,一點觸碰都會留下痕跡。可神識相貼,免不了觸碰擠壓,但凡觸碰一次,冷芳攜便要發抖一次。
他現下已站立不穩,神識的變化反映到身體上,沒人動過他,卻呈現出一副動情模樣,無論是微濕的額發,泛紅的雙頰,還是眼底清明眼眶卻通紅的眼睛,皆觸目驚心,動人不已,讓人完全忘了他是隻手可觸天地的元嬰道君,誘發更進一步的貪欲。
修士間的花樣怎麼……那麼多!且如此淫靡!
這等簡單的觸碰對冷芳攜無異於摧人心智的酷刑!
不僅身不能由己,神思亦不能由己。身體違抗自己,獲得源源不斷的歡愉,甚至從中品出樂趣。而帶給他這樣感受的卻是他從前極為尊敬、未有半點不敬的師尊,對他如兄如父的師尊!
思及其,不僅惱意深重,還有隱約的背德恥感。
浮蘅的神識起初還溫柔小意,不知是不是也從裡麵品出了趣味,動作越發放肆起來。冷芳攜眼角含淚,幼弱神識在惡霸的逼迫下越來越蜷縮成一團,漸漸難以承受,一時眼前發黑,昏迷過去。
等他重新醒來,眼前景象已大變,不再是輝煌疏闊的冷玉大殿,而是一方落英繽紛的遊廊前。
冷芳攜被人抱在懷裡,腦後抵著那人熾熱胸膛,呼吸間都是浮蘅潮熱的氣息,雖然手腳未被捆縛,實則難以動彈,被牢牢禁錮。
他隻能仰頭看著姹紫嫣紅的奇珍花品,通過偏頭躲避浮蘅垂在他肩頭的檀發。
“醒了?”浮蘅胸膛發出悶響,滾燙的呼吸噴灑在冷芳攜發間,罪魁禍首半是遺憾半是感慨,“自你長成,為師已好久沒為你梳過頭發。”
他手裡應該拿著一柄黃花檀木製成的齒梳,捉起冷芳攜一縷發絲,從發頂到發尾緩緩梳下,不徐不疾、慢條斯理。浮蘅尊者的手向來隻拿劍,拿劍時有毀天滅地的威能,但除了冷芳攜,沒人知道他拿齒梳時也這樣穩。
落在發頂的力道堪稱剛柔並濟,不令冷芳攜感到絲毫細微疼痛。但他仍難以忍受。
不僅是要害處被人掌握的毛骨悚然,更有陌生手掌輕輕按壓帶來如竄電一般的酥麻感。
冷芳攜閉了閉眼,竭力使自己忽略掉那股惱人的癢意。
這樣的場景以前也有過,正如浮蘅所說,冷芳攜少時常常由他洗發梳頭。
他並非一進入世界就是萬人追捧的天之驕子,大部分世界裡,他須通過自己努力站上那個命定的位置。剛剛艱難地從生身母親腹中誕生,他便失去父母,要不是被一匹赤眼白狼救下,早就淪為妖魔腹中餐。
冷芳攜成為俗世意義上的“狼孩”,吃的是狼乳血食,學的也是狼的舉止,因在妖魔橫行的不夜鎮裡長大,從未接觸過人類,當然不能學得人類的舉止。
白狼將他當做幼狼喂養,不幸一朝身死,他在鎮中躲躲藏藏,被來屠魔的浮蘅發現帶回,收為弟子,比厲淩塵剛入九宸時還要狼狽萬分。
頭發是枯草一般的黃,膚色蒼白近如屍體,眼睛大得嚇人,四肢細瘦小腹微凸,不能似常人站立行走,浮蘅那時隻能強硬地將他抱在懷裡。
又因為學著白狼舔毛,冷芳攜不愛洗澡洗頭,每每被浮蘅帶到水邊,總要掙紮撕咬。浮蘅任由他在手臂上磨牙,總將他綁在藤椅上,因為冷芳攜恐懼法術,他便如凡人般澆熱水為他淋洗頭發,一點點打濕,再一點點梳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