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有人在敲門,敲得十分急迫。
南宮連忙去開了門,原來是後院的一位老管事。
“出什麼事了?”嚴嵩驚恐地問道。
“老爺,老爺,夫人,夫人...”
嚴嵩雙手扶著椅子扶手,想站起來,可掙紮了一會,雙臂無力,根本站不起來,嘴裡急切地問道。
“夫人怎麼了?”
“夫人仙逝了!”老管事痛哭著稟告道。
失魂落魄的嚴嵩跌坐在椅子上,雙目無神,悲傷到全身都麻木,隻有兩行老淚無聲無息地在滿是老人斑和皺紋的臉上流淌著。
轟!
一聲巨響。
一道春雷在天際邊炸響。
聽水軒的歌女美姬嚇得驚慌失措,賓客們或嚇得手裡的碗筷落地,或嚇得從座位滑落。
唯獨斜臥在象牙寶榻上的嚴世蕃,坐起身來,揮舞雙手,哈哈大笑,笑得極為瘋狂。
嚴嵩也被這道春雷嚇得渾身一個激靈,喃喃地說道:“春雷驚蟄!大風大雨怕是要來了。”
入夜,仁壽宮裡偏殿裡,嘉靖帝在加班翻閱司禮監的奏章和批紅,還有東廠、錦衣衛的稟貼。
黃錦和幾位司禮監秉筆太監在旁邊伺候著,協助他。
朱翊鈞坐在旁邊,翻閱著嘉靖帝丟過來的奏章和批紅,時不時對答兩句。
唉,自己皇爺爺就是這樣。
白天修道,擺出一副不理政事的樣子。
到了晚上就加班加點,翻閱奏章和情報彙總,了解朝廷和百官們的一舉一動。
有時候皇爺爺會突然召見某位大臣,詢問他某件不大的事情,或者指出他的差錯。
這樣的突然襲擊,往往會讓被問的大臣心中駭然。
皇上深居西苑,原來什麼都知道。
我們做的事,都瞞不過他啊。
於是心生畏懼。
“胡宗憲有去嚴府拜訪嗎?”嘉靖帝突然問道。
黃錦馬上答道:“回皇爺,隻是投了一份拜帖,人沒去,說身受彈劾,為了避嫌就不登門拜訪嚴閣老。”
“這還差不多。”嘉靖帝滿意地點點頭。
唉,我就知道。
胡憲宗不去嚴府拜訪,皇爺爺會覺得此人無情無義;去嚴府拜訪,又會覺得跟嚴嵩父子勾連。
所以自己才隱晦地點了胡宗憲一句,叫他做暫時“孤臣”。
胡宗憲領悟到,也完美做到。
在皇爺爺手下當大臣,真得好累啊。
司禮監秉筆太監滕祥拿著一份上奏說道:“皇爺,嚴閣老上奏,他的發妻歐陽氏昨晚病逝,請求與其子嚴世蕃扶柩回鄉。”
嘉靖帝站起身來雙手籠在袖子裡,冷然說道:“嚴閣老的鼻子很靈啊,他發妻也死得是時候啊。扶柩回鄉,這場風雨就能躲過去了。
不準!”
朱翊鈞說道:“皇爺爺,嚴閣老與其發妻,情深義重,天下皆知。他現在八十有餘,入閣也有二十多年,殫精竭力,公忠體國。不準,有失人情。”
嘉靖帝居高臨下地問道:“那你說,該怎麼辦?”
“準嚴閣老扶柩回鄉,其子工部左侍郎嚴世蕃奪情,繼續督造三大殿和萬壽宮。忠孝不能兩全,就委屈一下小嚴閣老。”
嘉靖帝盯著朱翊鈞,目光森然。
朱翊鈞毫無畏懼。
祖孫倆就這樣對視著。
突然嘉靖帝笑了,“你個小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