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二十天過去了,什麼消息都沒有,我等得是心急如焚,坐立難安。”
徐渭大致把情況理清楚了,坐在那裡,感歎道:“汝貞兄啊,皇上在下一盤大棋,你,還有福建剿倭之事,隻是棋盤上的一步棋,你再急也沒有用。”
胡宗憲追問道:“什麼大棋?跟我們去福建剿倭有關係嗎?”
徐渭微笑道:“汝貞兄,你是心切則亂啊。完全沒有在南直隸和浙江指揮大軍剿倭,那股子鎮靜自如,運籌帷幄了。”
胡宗憲歎了一口氣,“文長,我身上打著嚴黨的烙印,是洗不掉的。而今嚴黨失勢,我心急如焚。我被貶斥沒關係,但是東南剿倭事宜,得做完啊,多少仁人誌士的血,不能白流。
可是我朝一向是因人廢事。東南剿倭,是嚴黨的政績。我在浙江剿倭,連打勝仗,是為嚴黨爭光添彩。嚴黨倒台,我,還有東南剿倭這些事,會被他們全部打倒廢掉。
文長啊,這些人眼裡隻有黨爭,毫無是非對錯可分。”
徐渭也鄭重地點點頭:“汝貞兄,我知道你的擔憂,因人廢事。可是東南剿倭之事,耽誤不得。百姓們飽受其苦數十年,終於有機會脫離苦海,不管怎麼樣,我們都要把這事做下去。”
胡宗憲臉上滿滿的無可奈何,“文長,我知道。可是朝局波詭雲譎,我身陷漩渦之中,自身難保,有國難報啊!”
徐渭問道:“你是希望嚴黨倒,還是不倒?”
胡宗憲沉思了好一會,“站在良心上,我希望嚴黨倒。可是我真心希望它晚點倒,至少等到我把東南的倭患清剿乾淨了再倒。那時候,我一身輕鬆,跟著它一起殉葬也無憾無悔。
徐渭雙目赤紅,感慨激動。
他是胡宗憲最倚重的幕僚,多少日夜,他們聚在一起,苦苦思索,商量良策。
後麵,要躲過明槍暗箭,奉承嚴家父子,討得庇護,求得一時權宜;前麵,要督促眾將各部,籌劃作戰計劃,清剿倭患,解救地方水火。
嘔心瀝血,殫精竭力。
好容易走到這一步,眼看要全功而勝,偏偏又遇到了黨爭,擔心功虧一簣,如何不讓人心焦啊。
徐渭安慰道:“汝貞兄,從你剛才所述,我覺得,此事大有轉機。”
“轉機?”
徐渭斟酌著說道:“是的。我剛才來回地理了理,發現世子把我們東南剿倭之事,跟東南剿倭糧餉統籌處綁在了一起。”
“那又如何?東南剿倭糧餉統籌處不就是給我們籌集糧餉的嗎?”
“不,沒有那麼簡單。我們要看,東南剿倭糧餉統籌處又連在哪裡?”
胡宗憲仿佛是站在迷霧黑夜中的人,突然看到了燈塔上的亮光。
他激動地拉著徐渭的手說道:“文長,你是說如果東南剿倭糧餉統籌處連在皇上的錢袋子,我們就安全了,事就成了。”
徐渭肯定地點點頭,“對的。”
胡宗憲靠在椅背上,悠然地說道:“‘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我現在知道,當初傳話給我的人是誰,原來用意在這裡。”
“汝貞兄,這又是怎麼回事?”
胡宗憲把情況說了一遍,徐渭好奇地問道:“汝貞兄,你是說世子叫人傳話給你,叫你跟嚴嵩隻保持一線聯係,做個孤臣?”
“是的。現在看來,何嘗不是為現在做準備。”胡宗憲被從迷霧中拉出來後,恢複了以前的睿智,“我是不是嚴黨,不在於朝野怎麼看,在於西苑裡的皇上怎麼看!”
徐渭讚同地點點頭:“沒錯。如此說來,世子在其中出力不少,八歲孩童,如此神奇?我真想見見他。”
胡宗憲篤定地答道:“文長,有機會的,或許很快了。”